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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蚌哆哆嗦嗦,急得满头大汗,它只记得怎么开门,窗要怎么开……它它……它给忘了。
    龙王太子也没责备它,索性自己伸手直接把车门打开了。
    一声巨响,院墙崩裂,砖石横飞,运输所里打斗还在继续。
    香烟点着,主人一口没抽,只有指间不停掉落的烟火将车上的真皮坐垫燎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儿。
    三千年能轮回多少次,管家杀过的那一世的重生哪吒,不知道是不是也和李云祥这小子一样,自以为是,没脸没皮。
    一支烟在风中燃到尽头,混元金刚锤大显神威,龙王太子甩开烫手的烟尾,墙内火尖枪铿锵坠地。
    半空中光焰腾起,肉身危急,元神显现,父亲曾说,他是一个疯子,神通惊人,暴烈猖狂,见神杀神,见妖杀妖,男女不分,六亲不认,连生身父亲都要杀。
    管家,回不来了吧。
    漫天火光映照下,敖丙又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那颗珍珠,它洁白无瑕,流光溢彩,是经年累月,血肉研磨,它独一无二,并且很美。
    在东海,龙王三太子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上至万鳞之长,四海正神,下至水中鳗草,沙中蛞蝓,没有谁真正关心他想要什么,却都拼了命地把世上最好的捧到他面前来。
    三千年前因他之死,东海水族不惜抗逆天命,水淹陈塘,三千年后,龙宫众庶又为他抛弃故园,离水登岸,死守在这东海之滨,生生世世追踪一缕幽魂。
    是他,拖累了东海水族整整三千年,他既已得知根由,这一次,也该有决断了。
    空中火光淡去,院内偃旗息鼓,不必问,结局已定,胜负已分。
    龙王太子跟司机说,“回吧。”他来这趟,不是为了收尸。
    蚌听懂了主人的意思,赶忙把车打着,可没等它把车子发动,又听主人突然在背后喊了一声,“等等!”
    龙王太子抖落背上的风衣,匆忙从车上下来,朝巷口没走两步,就看见管家带去的人陆陆续续从浓烟滚滚的运输所里狼狈地撤出来,七八个手下抬着一个浑身冒烟的庞然大物,不是夜叉又是谁。
    他猛得顿住脚步,李云祥,不该留手。
    始料未及一场大战,运输所内砖瓦零碎,处处狼藉。
    龙王太子认为不该留手的人扒开倒塌的院墙,扶起受伤的同伴,他的确不该留手,来人用尽手段要置他于死地,苏医生因他遇险,小六子为他重伤,兄弟们个个受他连累,但提枪了结那妖怪之时,他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句话。
    “从前父亲忙碌,都是管家照顾我。”
    所以,在不该留手之时,留了手,正如对不该动心之人,动了心。
    在医院安置好小六子跟其他受伤的兄弟,天已经黑了,李云祥独自回到运输所,巷口停着一辆扎眼的跑车,德三公子靠在车旁,无所事事正在等他。
    白天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
    李云祥若无其事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德三公子开门见山,“你不是说过想去东海龙宫,正好今晚我有空。”
    “这就走?”李云祥径直绕到车子另一边,熟门熟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德三公子见他说走就走,“你不担心是个陷阱。”
    李云祥望着他的双眼,“是陷阱么?”
    小敖总只是笑,“去,还是不去。”
    “当然去。”
    第13章 东海龙宫
    城市里飘来的烟尘废气在海面上氲成灰败的浓云,无边夜色里,风浪在海上游戏,天海在云中相接。
    德公子坐在车里抽烟,李云祥靠在车门上看海。
    海浪像个没长眼的瞎子,迎头撞上水下漆黑的礁石,顷刻在怒风中支离破碎,转身又不知悔改一路狂奔,死心塌地要重蹈覆辙。
    李云祥转过身,弯腰拱背低下头,一手搭上车顶,一手压上窗沿,“喂,你有什么特别后悔的事情么?”
    车里的人轻挑眉梢,“认识你?”
    “我本来也在想,要是从没遇见过你该有多好,可要是不遇见你,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啊。”
    德三公子摘下衔在口中的香烟,轻轻抿了一下唇,在丝丝缕缕,袅袅逸散的烟雾中,双眉紧拧,面无表情,“会活得长一些。”
    车外的人压低身子,眉间带笑,眼中有情,生死攸关的话偏说得离弦走板,爱语一般旖旎缠绵,“我,李云祥,若不是心甘情愿给,这条命可谁也拿不去。”
    驾驶室里的人饶有兴致回过头,“试试?”
    李云祥张口就来,“试试啊。”
    潮水攀上海崖,在空中翻折跌宕,龙王太子要带一个朋友回家,太阳升起时,会把他葬在深海,化成大海的一部分。
    李云祥心里一清二楚,但他已说了,命在他手里,给不给,看心情。
    车窗外烟头扔了一地,车里男人微微侧过脸,以手背风,掌心里洋火又已经打着。心烦时喝酒,生气时抽烟,少了修身养性的定力,哪怕四灵之首,水族之王,也不免在喧嚣浊世,纷扰红尘里染上一身凡人的臭毛病。
    李云祥不怕死地下了德公子的烟,就势衔进嘴里三两口抽完了,“聊聊天吧。”
    德三公子撂下烟夹,从车上下来,“聊什么?”
    近在咫尺的人鼻梁英挺,眉眼深邃,长得赏心悦目,怎样都合眼,李云祥想了又想,“随便吧,聊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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