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青用毛巾慢慢地将沾染在自己手臂上的血迹擦去,这个过程中皮斯克一直站在一旁为他陈述其他人的动向。
波本和莱伊彻底闹翻了,尽管他们以前关系就很恶劣,但那大多是浮于表面的逢场作戏,私底下他们之间未必会有多对立。苏格兰的死亡却会将这个状态彻底打破。
皮斯克倒是有点担心赤井秀一身份彻底暴露之后的事,黑泽青却不以为意。
“如果身份暴露,说不定会恨得更深。”黑泽青的声音淡淡,不像是始作俑者——看到自己的计划成功总会让人有点不一样的情绪,反倒有种旁观者的冷漠,“只要苏格兰在他们眼里是死亡的状态,这一切就不会改变。就算发觉到苏格兰是自杀,目睹全程却没有阻止的家伙在波本心里也不会比一个杀人凶手好到哪里去。”
甚至会更糟糕,死在敌人手里和死在同盟手里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话说到这里,黑泽青忽然有些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在魔术表演之前,他进行了足够完备的措施,他也确实成功地以假乱真了。但那毕竟是真的子弹,且在那样的距离里,子弹能造成的杀伤力超乎想象。
黑泽青不得不感叹自己的防护背心质量足够过硬,哪怕是稍微粗制滥造一些,他就真的得去见一见三途川的风景了。但从胸口蔓延出去的疼痛正逐渐覆盖他的四肢百骸。
果然骗人骗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黑泽青挥开想上前查看他情况的皮斯克,“没其他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也比以往显得更加有气无力,一只手轻轻垂落在一边。忽略那些不易被察觉的薄茧,这很像是一双长年养尊处优才能养出来的手,力量弱小,容易掰折,但事实却正好相反。
但现在的黑泽青无疑是真的很脆弱。
他坐在沙发上,头微微往后仰,呼吸的频率也不平稳。黑泽青闭着眼睛,眉头皱得很深,嘴唇则有些发白。
皮斯克没有遵从黑泽青的命令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一段时间,微微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的这位年轻首领。
如果谁想要干掉黑泽青,现在绝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最佳时机。
这和黑泽青平时表演出来的脆弱是不一样的。当他只是在假装的时候,他会不遗余力地表现自己的恐惧和虚弱,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玻璃器具,只需轻轻一碰便能让他粉身碎骨。
但当黑泽青真的虚弱无力,他只是默不作声。
如果黑泽青在这里死去,皮斯克不可抑止地想道,除了贝尔摩德,组织里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但一个贝尔摩德又能怎么样呢?boss还是boss,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称呼背后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如果黑泽青真的在这里死去。
黑泽青听见皮斯克慢慢朝他走来的脚步声,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我说过你可以走了。”
神色平静,仿佛黑泽青真的和平常一样没有破绽,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但他是否真的如此,还有待商榷。黑泽青非常擅长骗人,很多时候哪怕直到死亡,你都不会知道他说的话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吃一堑长一智,就算这个绝佳的机会摆在皮斯克面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向您请教。”
“问题?”黑泽青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中存着挥散不去的疲惫,这种口吻显得他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瞬间他的年纪仿佛和皮斯克倒转了一般。
他只是在强撑。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皮斯克抬头看了一眼黑泽青,对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微凉毫无重量,但皮斯克还是因此把头垂得更低,然后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是的,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
黑泽青会怎么回答?是强撑着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是找理由把自己赶出去?黑泽青不会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人心是试探不起的,更何况皮斯克清楚自己从未得到过对方真正的信任。
或者说,他其实就是等着自己的暴露呢?
“有时候想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过了好一会儿,黑泽青终于说话了,但只是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让皮斯克顿时心一沉。
要是皮斯克不犹犹豫豫地想那么多,而是直接下杀手,boss这个位置恐怕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黑泽青的声音仍然没什么精神气,语调不温不火似乎浑不在意,说的话仍然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惜了。”
三分钟前,皮斯克有至少五种办法可以不知不觉地干掉自己。至于接下里的善后措施,他想更是难不倒对方。不过很可惜,因为他的犹豫不决,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他当时是真的没有任何力气,突来的疼痛让黑泽青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任何变故。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黑泽青说着恐怕只有心怀鬼胎的皮斯克一个人才能听懂的话,“你还打算留在这里吗?”
黑泽青投过来的目光带着轻微的凉意,皮斯克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其他的内容,“那么我先告退了。”
等皮斯克离开后大概十几分钟,黑泽青捂着胸口躺倒在沙发上,冰冷的空气被他一点点吸进肺里,但是呼吸过程很艰难。
还真是……有点刺激啊。
皮斯克走到楼梯口遇到了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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