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朋友,只是还未熟悉到互相探望的程度。
他虽安心备考,却也知道其他几个学子是怎样过的。
李寻欢不会因为独自一人而感到失落,但是当他知道,还有一个人牵挂着自己,这种熨帖安心的感觉,还是会令他动容。
表妹此时是否也牵挂着他呢?
“多谢你。”李寻欢说,“请进来坐吧。”
韩风雨冲他笑了一下,拎着点心盒子进来,又给了李寻欢一张纸条:这里是京城很有名的点心,还有一些止咳的药丸,我想你应该用得到。
“你有心了。”李寻欢情绪内敛,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欢喜。
他没什么可以待客的东西,局促道:“我这里简陋地很,除了书本再无其他,你若是想读书,尽可以看。”
在马车上的时候,韩风雨就一直在看话本。李寻欢觉得他应该很爱读书,也希望能投其所好,回报一下。
韩风雨点了点头,指着房里的书,对李寻欢投以疑惑地目光。
苍白的青年看懂了他目光中的含义,微笑道:“你可以随便翻,没关系的。”
玉枫的眼神过于清澈,他的眼神,应该没几个人看不懂吧。
李寻欢拿起笔墨,继续抄写《孟子》。
考试近在眼前,写了策论也无人指导,倒不如抄写一下需要背诵的东西,也好练字静心。
韩风雨看了一下李寻欢的书,除了要考的东西之外,只有那么一本杂书,看起来是新的,应该是第一次看。
书本最下面压了几张纸,墨迹已经干透,看起来写了有一段时间。
李寻欢的字秀气又整洁,尾端勾地有点长,遒劲有力,透露出潇洒的味道。
这是一篇八股文,辞藻华丽,言之有物。
韩风雨昨天在茶楼里听几个书生讨论过学问,李寻欢的这篇文章和茶楼里的人比起来,观点明晰,引经据典也都很得当,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寻欢见韩风雨拿着自己的作品看,忽然记起来,这位玉枫公子不止喜欢读书,或许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学子。他自从来到京城,就没跟其他人讨教过学问,不如和玉枫公子聊一聊。
他问道:“拙作可能入了玉公子的眼?”
韩风雨眼睛中的光芒耀眼,笑容更加真诚,眼角都有了弧度,看起来很喜欢。
接着他又指了指上面的几个地方。
李寻欢走过去,“这里写的不好?”
韩风雨点头,接着摇头,视线略过书桌,去寻找笔墨。
李寻欢说,“到这边来吧,在下也正好想要请教,还请玉公子不吝赐教。”
为什么李寻欢突然这么恭敬?李寻欢的学问很高,能与他比肩的人不多,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有资格指导他。
而此刻,李寻欢言语之间好像把他当成同类对待……就好像他不是最底层的残疾人,而是和李寻欢一样自幼读书的考生学子。
韩风雨都有点习惯了被人同情怜悯,突然被李寻欢捧得这么高,还像他讨教,就觉得事情很反常。
他和李寻欢的交流不多,很容易就能理清楚。韩风雨确定没有在李寻欢面前露出马脚,只能把李寻欢的谦恭,算在他的性格上。
昨天在茶楼的时候,隔壁桌的学生还夸赞李寻欢来着。
并非所有的读书人都是清高无物,也有李寻欢这样谦虚友好的。
李寻欢递过笔来,“玉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否详细说一说?在下确实觉得这里不太对劲,只是不曾想明白,该怎样去改。”
韩风雨写八股的水平很垃圾,可能连普通的秀才都比不过。
他生下来就是王爷,没有必要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为了适应封建社会,他只是把一些书粗略地读过一遍,剩下的时间就读兵书,也特意找过帝王的学习教材,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习武上。
不过他对全国各处的气候、地形、植被、还有赋税和粮食产量都很了解,策论中提出的政策,他也大概能想到,推行下去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韩风雨把李寻欢给出的建议写下来,又补充了它的利弊。
李寻欢看着韩风雨低头书写,忽然意识到,这位玉枫公子,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厉害。
他的一手好字,一般人写不出来。
而且观点犀利,针砭时弊恰到好处,思虑周全,也接触过普通百姓,知道黎民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比他这种只会纸上谈兵的富家子弟了解地更多。
这样的人,如果参加科考,拔得头筹也不是难事。
李寻欢默默地叹了口气。
只可惜他不能讲话,直接被剥夺了科考的资格。
韩风雨写完之后,放下毛笔,静等宣纸上的墨迹风干。他转头看向李寻欢,指了指自己写的东西。
“玉公子写的很有道理,在下茅塞顿开,多谢玉公子点拨。以你的才能,若是参考,一甲定有你的位置。”李寻欢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可惜与怜悯,“你的嗓子……能否治好?”
韩风雨呆了呆。
怎么又扯到嗓子上了?
顾惜朝想帮他治嗓子,是因为他们相处的久了,有了感情基础。
李寻欢又是为什么呢?这才是他和小号的第三次见面吧?
莫非他为人已经好到这种地步,只不过给他指出来一点不足,就心生感激,要帮自己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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