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比他想的还想见到越前龙雅。
这个认识让观月不太高兴,但事实就是,他已经到了社办,等一个暗示他来,却没有说具体几点才会来的家伙,如果人一直不来,他还可能等到放学、正门的门房保安锁门走人。
观月初忽然意识到,不,应该是再次意识到,他对越前龙雅还念念不忘。
可他不想承认。
然后他就决定在社办里开始处理之前几天遗留的文件,原本是安排在明天再继续处理,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什么都不做更容易胡思乱想。
于是越前龙雅推门时就看到的是这一幕。观月低着头,几乎一目十行地浏览文件内容,然后停顿四五秒进行思考,最后再批复或者抄录。
他开门的声音其实不小,观月也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但双眼没有焦距,明显思绪还沉浸在文件里。龙雅熟门熟路地,像猫一样轻手轻脚走到观月的椅子后面,等着他一批完手头的这份文件,就伸手帮他脱离文件的世界。
他也这么做了。
十二月的天气实在偏冷,即使龙雅的手一直放在裤兜里也不能保持温暖,放在人的脖子上,观月当然一激灵差点跳起来打他。
龙雅哈哈大笑,猫着身子躲过观月的雷霆一击,转身跌坐在椅子上,装作无辜地摊手:“如果不是你一直在看文件,我也不会这么做。”
“那合着是我没理你的错?”观月冷笑。
龙雅点点头。
观月气急:“你居然还敢点头?”
龙雅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开玩笑,他又不是为了挨打才来找观月的,这种事是他的错他也不能认,认了会被打,不认顶多观月生气到自闭,相较之下他当然更愿意让观月吃瘪。
正如他所料,观月气极反笑,一句话都没有再说,更没有上手,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盯到他心里发毛。
等等,这样下去好像可能也许会僵持到天黑?观月的耐心从来都不少,从他日复一日坚持亲自搜集资料、熬夜揣摩人心、编排剧本的每一个角色每一种结局就可见一斑。越前龙雅后知后觉,如果他不率先低头,观月是真的不介意坐在这里耗一整天,更何况他桌子上还有文件没有批完,连娱乐项目都完备。
于是在和观月初小眼瞪大眼二十多分钟后,龙雅放弃这项活动,在观月的注视下走到他身边。
越前龙雅很高,这样的角度足够居高临下,低下头都只能看到观月的发旋,可他的语气并不强硬,更像是在和人聊家常时突然提起一件事。
他轻轻地说,手压在观月的头上,不让人抬头看他此刻的表情:“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的。”
观月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索性随他去,也没有回话,于是龙雅就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讲:“我以为,这些事情,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我不用说,你也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但后来啊,我发现,如果我不直接和你说,你只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步一步后退。”
“然后‘嘭’的一声,就消失了。”
“所以我也走了,离开越前家,去追求除了老头子强加给我之外的,所谓更远、更大的梦想。”
“但在偶然间听到你回国的消息,还是忍不住追了过来。”
“——那你呢?还是无动于衷?”
观月的头被压的很低,额前两边的碎发落下来遮住眉眼,脑子里像是有一万个越前龙雅在重复说话,形成一个循环把他困在里面不能动弹。
他当然不是无动于衷。
也从来没有无动于衷。
他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些事情,就算他还对越前龙雅有感情,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之间隔的是他的父母,越前一家,甚至还有对感情方面还没有开窍也很难开窍的熊孩子小不点。除去这些因素,他们的性格也该被计算在内。越前龙雅从来不是会被某一个人某一个地方束缚住的存在,就像风,永远在飘荡,这一刻和下一刻的落点都不一定相同,而他观月初是个完美主义者,只会挑选正确而适合的道路,对没有目的性的冒险毫无兴趣。
他们理应是最不合适的对象,却因为没能控制住心动,才约在这里讨论过去和未来。
而他们两个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挽回。如果今天过后,他们没能走在一起,那么以后最多只是朋友,甚至都无法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传递给对方。
所以他必须,他必须谨慎地思考,然后再下结论。这是最负责任的做法。
观月初伸手推开龙雅搭在他头顶的手臂,抬头直视少年琥珀色的眼眸,然后动动嘴唇,没有说出声。
越前龙雅忽然笑起来,光灿夺目,他半开玩笑地问道:“阿初你不会连这种事情都要计算计算可能性吧?”
观月一怔。
“阿初,感情是无法计算的,所有的可能性都不应该是通过计算,而是应该通过体验得到。所以其实今天我只是来问你一个问题,我也已经问过你了。”
然后他重复了一遍。
“你现在对我是不是还无动于衷?”
这一次,在心里反复天人交战,纠结许久之后,观月给出答复:“不是,我对你,从来都不是无动于衷。”
说出来之后,他轻松了很多。这些天压在他心头久久不能散去的阴霾终于消失不见,阳光照射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