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子失窃之后,娑婆堂有没有少什么人,你可曾清点过人数?”顾览问叶钦。
叶钦指尖在他腿上点了点:“当场就清点过了,没有少人。”
“那么之后呢,从长风门回去以后?”
“也没有,”叶钦道,“我越来越觉得,其实当时偷窃者制造那场混乱,根本就是障眼法。”
顾览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那时候菩提子还留在娑婆堂,他们里应外合,等你松懈之后再偷偷运出去。”
叶钦看向他:“没错。而且我左思右想……”
“左思右想,嫌疑最大最有可能完成这件事的只有我,”顾览笑得坦然,“对不对?”
叶钦沉顿稍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点头道:“没错。”
顾览手肘抵着靠背,侧身支颐凑近叶钦:“那么你为什么不把我抓回去严刑拷打呢,没准儿还真的是我做的。”
叶钦哼笑一声:“不急,你跑不了。如果最后被我查明真的是你,再拷打也不迟。”
后面这句他说得极慢极重,加着手上的动作,顾览忍不住眼下飘起一丝绯红,连忙轻声喝止道:“别闹,有小孩子在呢。”
闻言,叶钦抬眼瞧了瞧那边孤零零坐着的廉木,见他一脸稚相,正紧握双拳凶狠狠地瞪着自己,好像一只见了主人受欺负只能干着急的奶狗子。
本来他并未将廉木放在眼里,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顾览好像曾经说过他要睡/个嫩的,这一下子不得了,心里怎么琢磨怎么不是滋味,手上力道失了准头,顾览受疼轻轻“呀”了一声。
“你别欺负我家馆主!”廉木忽然站起来吼道。
顾览不着痕迹推开叶钦,理了理衣服,朝廉木摆手:“廉木,没事的,来。”
廉木乖顺地坐到他另一边,顾览摆摆手,示意叶钦往边上挪一挪,叶钦不动,冷笑道:“你怎么不让他坐你腿上。”
顾览当做没听到,闭上眼睛假寐。叶钦心想自己倒不至于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生气,但又看不下顾览和廉木亲近,不免有些烦躁,只是强压着情绪,保持冷静与风度。
车上没人说话,外面也静得只听见呼呼寒风,顾览眯了一会儿后真觉得有点困,廉木早就靠着他手臂睡熟了。叶钦倒是十分清醒,他将手臂绕过顾览背后,手掌/插/到廉木脸下,大手按着他脑袋推到另一边去了。
“嗯……”顾览被这微小的动静触醒,双眼水濛濛地看向叶钦,“你干什么呢。”
叶钦伸指拨开他颈侧的雪白狐毛领子,露出白皙侧脸,凑近他耳朵低声道:“我走之前说什么,还记得吗。”
顾览眨了眨眼睛,忽地灿然一笑:“你又看不见,怎知我全都洗了呢?”
叶钦看他这般魅惑模样,连呼吸都滞了。
百忌城地势偏僻,在落巫群山包围中独成一小片天地,几乎与世隔绝。由于环境不佳,又有天然屏障保护,朝廷监管力度削弱,就成了江湖三教九流盘踞之地,鱼龙混杂,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危险混乱。
那位怪医朋友被顾览找到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被人脱/光了/衣服五花大绑扔到大街上,说是要让过路的马车把他活活碾死。顾览替他还了高利贷,又一次付清欠了整整一年的房租和酒钱,人家才肯放过他。
“这厮就是个渣滓,上次我家姑娘伤了风寒,大晚上的请不到大夫,想着这人虽然偶尔品行不端,但好歹也是个行医的,总要讲点医德吧。谁知道,谁知道他净出见不得人的骚招,幸亏我半道上反悔又过去看了眼,结果这禽兽的裤子都脱了一半啊,你说这还是人吗,啊?”
房东还要抬脚去踹,顾览连忙将他拉住,又塞了一些银子,赔笑道:“大哥先消消气,我不曾想他竟然如此恶劣,正要将他捉回去好好教训一番。”
“就得往死里打,为民除害,打死了事,”房东一边往门外走,仍止不住地骂,“说真的公子,要不是看你面子,我今天非……算了,你瞧你这么文质彬彬的,可要小心些,别被这禽兽给算计啦!”
“我那是给她发热驱寒,怎么还成恶人了呢,真是狗咬吕洞宾……”房间里传来嘟嘟囔囔一句。
本来都要下楼的房东顿时火冒三丈,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要往里冲,顾览又是好一顿劝慰才将他哄走。
栓上门后,顾览端了盆刚从井里打的冰水,朝那醉鬼兜头浇了下去。
“游荡,这几年不见,你居然更加堕落了。”顾览话间充满失望与冷淡意味。
似乎很久没有被人叫过名字,醉酒的青年明显一怔,靠着桌子腿儿仰起脸,甩甩湿淋淋的头发。他伸手抹了把脸,睁开眼睛,晕头歪脑地盯着顾览看,半天才认出人来。
“顾悉微!”游荡惊喜不已大喊一声,竟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张着双手就要扑过去抱他,顾览转身后撤一步,闪到桌子对面,随手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抵住游荡肩膀。
“麻烦离我远一些,你身上的味道像是放了几百年的臭鸡蛋。”
游荡无奈地摇头笑笑,伸出食指隔空点点他:“你还是这么爱干净,好吧,稍等我一会儿。”
顾览独自在房间里等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他差点就要以为游荡趁机逃跑了,这时候房门响了响,换了身新衣服的游荡一边擦着头发走进来,抬头对顾览笑了笑,露出一双极亮的桃花眼睛,和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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