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动作快,手指压住他的枪杆,“你干什么?”
陆征河说:“我对着天开一枪,大家能都注意到这边。”
阮希、厉深、文恺:“……”
文恺揉揉眉心,叹一口气,“少主你这来得有点粗暴。”
“好吧,那我们低调行事,”陆征河把枪重新挂上肩膀,招呼厉深一起,“我们去那边疏散一下,三分钟后回来。”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回头提醒一句:“阮希,你乖乖遮着脸。”
不到三分钟,陆征河和厉深一起背着枪跑回来了。
大概是因为他们身上的作训服太扎眼,背上又挂弩、背枪,两个人高大威猛,神情肃穆,往那儿一站有凛然之感,他们说出来的话十分令人信服,原本打算在就地过夜的一些人又开始重新收拾行李了。
在这种特殊时期,论谁再有通天的本事,都不得不信别人几分。
人群再次开始流动起来。
没有歇半口气,陆征河和厉深动作十分迅速地奔跑起来,顺利跟上了阮希他们的队伍。他们离竞技场也越来越近。
因为天实在是太黑,周围的景色和灯光在一起抖动,根本没人有闲工夫去看城里有什么。
阮希跑着跑着,单手将水瓶卡在衣服上,用衣物搓着大开瓶盖,仰头喂一口润喉,“我感觉,我感觉我脚底下踩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厉深也没敢停,拨下护目镜,从作战服上衣兜拿出手电筒,按开灯光,往阮希脚底下照射。
是水。
颜色和墨水差不多,慢慢地在从地底下渗出。
文恺先叫起来:“像永恒之海的海水!”
第五十章
上一次地面裂变是什么时候, 阮希已经不太记得清楚了。
现在他们在城里,脚下却慢慢渗出了城外拍打在岸的海水,这不得不引起恐慌。手电筒光线照过去的那一瞬间, 眼前的形势逐渐明朗。厉深倒吸一口凉气, 犹豫道:“我们……”
“跑吧!”
文恺大喊一声, 跑在前面,也不管身边是谁,抓住两边衣袖就往身前推。
于是尖叫声与吵闹声混杂一处,人潮再次开始争先恐后地向前流动。有人在奔跑中遗落了什么东西, 也不再去捡了,而是狂躁、叫骂, 似乎这种高压状态已经将他们的神经压抑得近乎崩溃。
就在此刻,地面发生了倾斜。
接近城门与海潮的那一方向宛如承载在天秤之上,陡然下坠式地垮塌下去,而靠近竞技场的那一方地面自然被“撬”了起来。
令人惊讶的是,地面暂时还没有明显的裂缝。
跑得快一些的人们重重跌落在地面,重心不稳,双手还来不及支撑在身后,像人从山坡上往山脚下摔跤翻滚, 后仰式地朝更低处滚落。
顾子荣背着宋书绵, 体力不支, 一个趔趄,半跪着摔到地面上,伸手抓住旁边唯一可以支撑的石头, 大喊:“厉深队长!”
厉深回头把他捏着手腕拽起来,蹲在地上,牢牢固定着自己的身体以免跌落, 一边喘一边喊:“你让书绵把你抱紧一点!别被甩出去了!”
“都趴下!”文恺用手作喇叭状,冲着混乱不堪的人群高喊,“都趴下!现在跑也跑不了!”
他嗓子快喊破了。
他第一次感到面对生命,自己作为一名医生既然如此无能为力。
场面一片混乱,直到海风吹得更大,来自海洋的腥臭味铺天盖地。“要死啦!跑不出去啦!”摔到最低处疼得再爬不起来的人们倒在暗色中哀呼。
阮希摇摇晃晃地跪趴在地上,旁边在同样趴到在地的陆征河。
稍微有点避险经验的人都明白,在地面摇晃倾斜的情况下,直立着就肯定会摔跤,根本没有控制自己身体的可能性。
因为趴在地面上,身体与地面足够接近,阮希明显感觉地面在持续性渗出海水,他的胳膊、膝盖和小腿上的衣料已经全部浸湿,海水中有股难闻的鱼腥味,像是来自地底。
他抓紧陆征河的手,无比着急,说:“海水会不会从地面哪个地方冲上来?像鲸鱼喷水汽那样……”
陆征河道:“这次裂变很不一样,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性。”
这时,文恺跌跌撞撞地跑来,“扑通”一声不小心没站稳,直挺挺摔在陆征河跟前,再慌乱地爬起来。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地图,不断地点碰苏里海与永恒之海,比划着给陆征河看:“少主,少主,我怀疑两边海水相冲撞,所以造成地面倾斜,接下来……”
他话音未落,耳边炸开一声声尖锐的求救声。伴随着求救声的是什么硬物被切碎、掰开成两半的脆响,海水肆无忌惮地冲裂了地面。阮希想起他在这一路上每次给同伴分食饼干的声音。
文恺匆忙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情况。他呆愣片刻,喃喃道:“少主,地面裂了。”
原本平静的地面裂开了,缝隙之大,天太黑,竞技场长明灯又相隔甚远,没有人看得清周围发生的一切。在长明灯的微微光亮中,依稀可以看见竞技场前的整片土地碎成了块状,像荷叶飘荡在池塘的水面上。
在这些分裂成碎块的土地上,还站着、趴着惊慌失措的人群,每一块土地边都有一些牢牢抓住边缘的手,是因为踩中裂缝而掉进去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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