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乱如麻,下意识想要抓住身边的人,然而一动,方才发现自己此刻正被对方紧紧的揽在怀中,自己的手,也还握在他的宽大的手心里。
晏江引感受着背部传来的温暖,缓缓的松了口气,一刻高悬的心这才落到实处。
然而裴烨此刻还沉静在自己的回忆中,甚至没有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
“我心盲了一辈子,直到恒流死后方才晓得他对我的心意,我就那么带着遗憾与歉疚走完了半辈子。都说前尘往事如风云流散,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以为这一切终于能结束了,可不想一觉醒来……”裴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继而唇间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淡却真实,“幸好上苍待我不薄,又让我找到了他,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的守着他,再也不会将他弄丢了。”
晏江引脑海里此刻乱成了一锅粥,饶是他天资聪慧、七窍玲珑,此刻也有些弄不明白裴烨的话了,这迷茫让他甚至来不及感伤亦或嫉妒。
沉默了一会儿,晏江引愣愣的道:“裴烨,你……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裴烨紧了紧握住晏江引的手,然后说:“你……可晓得苍叶原之战。”
苍叶原之战,晏江引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大晏朝历史上,最有名的一场战争,不管是大晏史册亦或兵书上都有记载,他身为大晏皇室,又岂会没听说过。
只是这苍叶原之战,又与裴烨所讲之事有何关联。
“那场仗,是我带兵打的。”裴烨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泛了红,语气终于有些不稳。
那场战争,被后世称为旷古奇战。世人只道重景用兵如神,是天神临世,可有谁知道,苍叶原之战,是他迈不过去的槛,成了他一辈子渡不过的劫。
晏江引这一次彻底的震惊了,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飞快的破土而出,可是那想法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让他呆愣在原地。
裴烨也清楚这一切匪夷所思,可事已至此,他不想也不能再隐瞒什么,就算晏江引此时不信,可依着他的聪慧玲珑,事后细想,必然要追根究底。若是让他胡乱猜测,还不如自己全然道出。
他们之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来之不易,裴烨不会允许任何无妄的猜忌将这段感情破坏。
第122章 裴烨定定的坐在那里,……
裴烨定定的坐在那里, 外表看似淡定而平静,其实心中也有些紧张,可是等了一会儿, 他没有等来少年的质疑或者询问,却感觉怀中的人身子微微颤抖。
裴烨本以为晏江引是信了那些话故而害怕了自己,不想低头一看,却见他已然泪眼模糊。
“江引,你……”裴烨想了无数种对方可能有的反应, 却唯独没想到他会哭,故而也弄不明白他伤心的原因。
晏江引回过头来,双手紧紧的抱住裴烨的腰, 语气有些不稳:“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却原都是……都是骗我的。”
裴烨一愣,下意识道:“怎么会是骗你……我何曾骗你过?”
晏江引咬了咬牙,死命的止住自己的眼泪, 天生的自尊和倔强让他不愿将自己的狼狈展现在这人的面前。
“你方才说你寻到他了,再不会放手,你既要……既要同他在一起……不是骗我……又是什么?”晏江引说着就要挣扎起身, 从裴烨怀里出来。
裴烨愣了一下, 继而露出个无奈的苦笑:“他就在我身边……你便是恒流, 江引,你怎么就不明白?”
晏江引听闻此言, 一瞬间面如死灰,连最后的争取都要放弃了:“你……裴烨,却原来你是将我当做他的替身吗?难怪,难怪啊,呵……呵呵……”
裴烨伸手按住晏江引挣扎的身子, 解释的话语都变得有些急促:“怎么会是替身?你就是你,从来不是谁的影子……你想一想,我既能重活一次,为何你就不能?”
晏江引彻底的迷茫了。
裴烨没有再说下去,见对方终于安静下来,便放轻了抱住他的力道。
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见时疾时缓的车辘转动之音。
冷静下来的晏江引,一点一点的消化着裴烨的话,在静静流淌的时间里,他想了许多,抽丝剥茧之下,然后在一瞬间明悟。
他在很小的时候便听人说过裴烨的事情。将军府的长公子,一岁能识字、两岁能作诗,自小聪慧过人,未及弱冠便一举中了状元……
他入朝运筹帷幄,出征战无不胜,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然是大晏百姓心中几近无力瞻仰的传奇。
晏江引想起裴烨曾经教导自己经政与兵法,每每引经据典、博古通今,对于大晏江山的每一寸土地,都好像了然于胸,可他分明多年居于京城,即便打仗也在南边,又如何通晓那样多的东西?当时只觉得裴烨学识渊博、无所不能,如今细想,即便是经天纬地之才,没有经年累月的沉淀,也不可能有那样广博的见识与磅礴的气度吧!
可如果一个人能拥有两辈子的记忆、一颗九五至尊的灵魂,这一切就都变得并非不可。
晏江引双目震惊的对着裴烨,胸腔中翻涌着种种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悲是喜。庆幸的、震惊的、失落的、哀伤的……诸般心绪交杂在一起,迫的他双眼再次泛了红。
震惊的是自己喜欢上的这个人,竟有着那般辉煌的过往,身为大晏皇子,自小便听着重景帝的故事,心中对他有着神一般的崇敬,那人是所有大晏皇室心中的骄傲,此刻看着裴烨,恍然有种神灵降世之感;庆幸的是自己终究不是晏家血脉,晏江引想起裴烨曾经对自己断然的拒绝,也难怪他会那般对待自己,却原来在他的眼中,一直将自己看做了他的后人,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倘若自己真是裴烨的后代,那么这辈子便只能与他遥遥相望,晏江引简直无法可想。可是,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意义上的亲缘关系,自己在他心中,也不过……不过是旁人的一个影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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