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陈嬷嬷是赖大娘的小妹子的,赖大娘最得母亲器重,且陈嬷嬷的家人都在荣国府,身契被我母亲捏着,母亲向来对我极好,陈嬷嬷怎会害我?”既然贾敏在京城十余年不曾有孕,刚到九江就有了,那么带到九江的奴才全都去了疑,只能往留在京城的人里找。
黛玉此刻才知道贾敏的奶娘和赖嬷嬷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两个。赖嬷嬷,那可是从荣国府贪了小半个大观园,还哄得贾母放了其孙子赖尚荣的身契,有钱给孙子捐官的主,若说母亲的奶娘是赖嬷嬷的妹子,黛玉倒觉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查到孙宽家的头上时,孙宽勾结的冷子兴是周瑞的女婿,周瑞是贾王氏的陪房,若说王氏害贾敏,那是她姑嫂向来不睦;但是陈嬷嬷的姐姐是贾母的人,贾母如论如何是向着女儿好的。
这样的事,要让贾敏接受起来,委实太过艰难:“若不,夫人再想想,还有无其他人有嫌疑。”林如海都忍不住出声安慰。
得知陈嬷嬷的出身,黛玉虽无十分把握,但也有了九成。见父母一时不肯接受现实,黛玉想了想问:“父亲,母亲,母亲常跟我说,外祖母府上,大舅舅一房有个琏二哥哥;二舅舅一房有个珠大哥,有个宝二哥哥。这样算来,怎么只有二舅舅家有大哥;大舅舅家却没有。”
然后,黛玉就看见林如海和贾敏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仿佛被十万个惊雷连环霹过。
现下父母对荣国府已经起了疑心,黛玉便再下了一剂猛药:且不管是不是陈嬷嬷,外祖母连嫡亲的长房长孙没了都可以装糊涂,出嫁的女儿多年不孕又算什么。
林如海夫妻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一旦对什么事生出疑心,很快就能将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前有林佑落水,后有黛玉揭开旧事,二人想要继续逃避这个问题,也是不能了。
林如海还好,贾家于他而言,只是一门姻亲,若是双方坦荡齐心,他自然愿意守望相助;但是他对贾府的所有感情,都源于贾敏,贾府其他人于他而言,只是外人;贾家害他子嗣,便不是结亲,而是结仇。至于贾敏,出嫁从夫。
贾敏的心理建设要难很多,诚然,她打小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理智上知道如今自己姓林,但是于情感上,荣国府是生养她的地方,她在荣国府过了十几年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也一向以荣国府的尊贵为荣。这样残酷的现实,她接受起来比较慢。
贾敏瞧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黛玉,女儿自从大病醒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遇事冷静从容,虑事敏捷周密,这两日发生了许多事,即便丈夫和自己,都大受震动,女儿似乎并没有极大的情绪起伏。
黛玉聪慧一些,贾敏是高兴的,但是黛玉这个年纪,这样的敏锐和沉着,又过于出众了,出众得即便作为娘亲,贾敏也觉得有几分害怕。多智近妖,说的便是黛玉这样的人吧。
“玉儿,这些内宅手段,你是何处习来?”
黛玉将两手一摊:“玉儿倒没学什么内宅手段。书上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以前,玉儿不知道咱们家和外祖家有什么利益冲突,但是现在,既然是孙宽家的参与了谋害弟弟,外祖家和咱们家便有玉儿所不知的冲突点。虽说不能草率冤枉了人,但是小心些总是不错,是不是陈老嬷嬷害过咱们家,一查便知。”
说罢,黛玉抬头反问:“父亲,母亲,咱们家和外祖家,有什么利益冲突吗?或者有什么仇怨?若不,父亲母亲将外祖家的事情说给我听听。”既然不打算在父母面前藏拙,黛玉索性主动出击,将问题反抛回去。
黛玉记得,还有一年,贾雨村便要起复。而父亲原本是要留自己在身边守制读书的,也突然决定要送自己进京,将自己托付到荣国府。原著上这些只是一笔带过的,语焉不详。但是黛玉前世真真切切的活过一世,有些原著上不曾记录的事,她也知道。
黛玉有个嫡亲的姑姑,是当今太子妃。但是今年年底,东宫会卷入一场谋逆案,太子殿下会被圈禁。虽然太子妃是出嫁女,伦理上讲,已经是皇家的人,但是谁都知道,此事必然连累太子妃的母家。此事一出,父亲的政治生命便算结束了,能继续留任两淮盐运使,已经是太宗皇帝宽宏大量。
这便是父亲改主意,将自己送往外祖家的原因。也是因此,荣国府知道自己失了靠山,虽是二品大员之女,父亲健在,去荣国府的时候却是走的角门。荣国府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自然也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当着外祖母的面儿不说什么,背地里,没少刻薄自己。
至于父亲没了之后,自己嫡亲的外祖母还骂出林家人都死绝了这样的话,到底是觉得贾家受了姑母的连累。
黛玉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传递出消息,让东宫避开祸事,但是重活一世,总要争取一条生路。因此,自己必须在年底之前,让父亲、母亲认可自己的才能,自己想到什么提醒他们的时候,不至于被完全忽视。若是能将话带到东宫更好。
黛玉自小是贾敏养在身边的,贾敏教了她什么,贾敏清楚,这些手段,绝不是自己教的。但是黛玉启蒙是林如海启的,因为是夫妻两个盼了十几年的第一个孩子,黛玉又聪慧,林如海并不拘着她在书房玩,黛玉也时常自己翻看些书,有时候黛玉看不懂,也会向林如海请教,若有空闲,林如海也会耐心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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