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到了年三十,入宫领宴等等皆很顺遂,倒也不必细述。
年初六这日,荣国府开宴,林家阖家前往。原本不过是过年过节的亲戚串门子,都算不得多正式的宴会。谁都没想到这次宴会上,出了些岔子。
这种宴会左不过一些亲朋戚友坐在一处,也没那许多规矩需要讲究,倒也轻松。然后就听门房回话说,外头来了极邋遢的一僧一道,说寻府上主人有要事。
一僧一道此时的名声极响,且大多预测的都是喜事。譬如谁家生贵子千金,就是预测谁谁谁过世,那也是寿终正寝的白喜。
现在的荣国府是不如以前赫赫扬扬,但是至少长房还算和乐,再说贾母贾赦都信这些,听说极灵验的一僧一道来了,便要往里请。
林如海和贾敬虽然不知道这一僧一道什么来头,但是就敏感度来说,不是其他人可比,也隐隐觉得在定慧大师声名显赫的时候,突然杀出来这么一对和尚道士,恐怕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于是林如海拦着贾赦道:“大内兄,大年下的,既是府上万事顺遂,何必白招这些欺世盗名之辈上门触霉头胡说八道,不如打出去。要说这一僧一道,七年前还上过我们家,说的可一点儿也不准。”
这一僧一道也是这半年才在京城声名鹊起,以前倒是在其他省份显过灵,许多人也有耳闻。
贾敬多明白的人,连忙接过话头问:“可像传闻那样灵验?”
林如海摇头道:“半点不灵,当年我外放九江的时候,一个癞头和尚曾到我府上,颠三倒四说些胡话,非要化玉儿出家。说玉儿那病若是不肯出家,便去不了病根儿了。但大内兄瞧瞧,我们家玉儿不过是小时候脾胃弱些,何曾有什么病?现在身子比一般小子还强呢。”
黛玉是林如海夫妻的头一个孩子,又是成亲十余年才有的,当年养得小心翼翼,有点小病小痛也会写信告诉京城,这等事贾赦虽算不得十分上心,但是妹妹妹夫来信说过,也有印象,断不会是林如海现编的。
于是贾赦皱眉道:“当年四妹妹写信来,是说过这么一回事。怎么这才几年过去,那两个和尚道士叫人传得这样神通?”贾赦瘪瘪嘴摇头道:“太过神乎其技了,反而不可信,不管他,我们喝酒,喝酒。”
于是前厅里头,众宾客听林如海说了一个多年前的旧事,便觉那一僧一道也不像传言中的那么无所不能了。就算贾赦是个草包,和荣国府来往的其他人可不是。越是能人,越有怀疑精神。那一僧一道也曾有过失手时候,反倒让人觉得更可信些,此事便被前厅这样撂过了。
只是那一僧一道带着任务来的,前厅碰了壁,也没那么容易打发走。
再说,荣国府的奴才一来多事,二来,各有靠山。长房的主子们自然各有亲信,贾母也有几个得用人。
那极灵验的一僧一道来了府上,被老爷拒之门外的事,很快就分别有人报告给了贾母、邢夫人和凤姐。
此时黛玉也在荣庆堂,众人都围着贾母说话。听说一僧一道来了,黛玉微微蹙眉,环视了一周,然后将目光锁定在凤姐身上。
现在那一僧一道所谓的灵验无比,都是仗着水澜有前世的记忆,提前将前世发生的事借着僧道的口说出来,欺骗世人罢了。那么现在荣庆堂坐着这许多人,近期发生的能叫水澜记住的事,也就凤姐明年产女了。
黛玉暗叹一声疏忽了,但作为晚辈,这个时候总不好插话,再说黛玉不过十岁女孩子,跟贾母邢夫人等人说别信那一僧一道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又劝得住谁?
果然贾母满面笑容的道:“快去将老神仙请进来。”
须臾,一身腌臜的一对和尚道士进来了,惹得一屋子的闺秀们都向后躲了躲,贾敏也微微蹙眉,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将这样一对腌臜人请进荣庆堂做什么。
那和尚道士入内之后,先是环视一周,再将目光落在凤姐身上。
凤姐因为王家败落的关系,脸上少了一分前世那样咄咄逼人的气势,多了一分温柔。但到底她还是王熙凤,没有就叫人这么盯着打量还不反击的道理。
凤姐一个利落的眼神瞪了回去道:“大过节的,盯着姑奶奶瞧什么?有话便说,没话便走。若说不出好话来,将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那癞头和尚才宣了一声佛号道:“这位奶奶好重的戾气,也难怪,这位奶奶被恶鬼入胎,恩怨纠缠,脾气大些也是有的。”
贾母当场就有些后悔,因听说的关于这一僧一道以前在别家都是说吉利话的,哪怕是遇到白喜也会说日后子孙昌隆什么的,怎么到了自己家脱口就是这瘆人之语?
这几年荣国府的各种事真没少发生,贾母也是怕了,近一年好歹算是安生些,二房虽然成了那个样子,但是长子也没拘着自己不让补贴二房,日子也还过得。这才安生多久?难道又要出乱子了。
凤姐更是听不得这话,当场就骂开了:“呸!什么狗东西,敢上来就编派姑奶奶,来人,还不赶快给我打出去!”
那一僧一道自然不是什么神仙高人,也没缩地成寸的本事,但是黛玉观他们脚下步伐,闪转腾挪倒也有章法,显然是练过武艺的。凤姐手底的丫鬟婆子奈何他们不得,年轻小厮一时半刻也没到后宅来。
那癞头和尚一面躲开上前驱赶自己的婆子,一面道:“贫僧原是来救你的,你却将好人当坏人,可见有眼无珠。我和道友今日追踪两缕冤魂至此,原是要将冤魂超度,省得留在人间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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