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左边头嘴角弯成了一个恶劣的弧度:“哦,你不知道吗?傀儡师那家伙——”
“根本就没有死啊。”
嘭。
血色在电车的墙壁上喷射出了一道圆弧,周边星星点点地留着几滴深红的印迹。
……
横滨街道上的行人一如既往地如同潮水一般。
某条宽敞的商业街。
路人一个个面露惊恐地避开了他们对面的同一个方向,有人想要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他身边的同伴却伸出手制止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别多管闲事。”
上江州涉无意识地往前走着,事实上他连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做什么都已经不甚清楚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他只知道自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最好是一个人也没有的角落里待着。
所以他逆着人流行走,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距离横滨最黑暗、最混乱的擂钵街越来越近了。
上江州涉的眼前不断回放着五条悟临走之前的那一幕场景。白发的男人告诉他会操控人行动的术式并不常见,告诉他咒术界不是他臆想当中的完美英雄形象,告诉他……折磨祖母致死的仇人其实还有可能活着。
那个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哦对,他不相信他。
“阿涉,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杀死你祖母的诅咒师,根本就没有被执行死刑的可能性?”五条悟的神色特别认真,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上江州涉觉得他自己都信了。
但很快,他就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啊?我当年可是亲眼看到傀儡师被执行死刑的。”
“是我,把他抓了回来!然后高层派专人当着我的面!执行死刑的!”他不断地在强调着什么,就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说傀儡师没有死?别开玩笑了!
如果没有他没有死的话,那他这十年来的生活到底算是什么啊?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上江州涉仿佛是被他的眼神惹恼了,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那你说,高层为什么要放过傀儡师?”
“我不确定。但是有关你的事我问过夜蛾校长了,你以前拒绝过一次高层的招揽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我的拒绝,高层记恨我,所以特意派了傀儡师给我一个教训吗?”上江州涉笑了,“这怎么可能!况且我和傀儡师本来就有仇,他是因为我有一次差点杀了他,所以才决心拿我奶奶报复的!”
“是这样,可也不只是因为这样。”五条悟抿了抿嘴,他其实已经感受到上江州涉如今的情绪,但有些话他今天必须得说出来了。长痛不如短痛,这个在上江州涉身上结了十年的痂,一定要尽快去除才行。
“阿涉我说了,咒术界里的有些家伙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
五条悟微微弯下腰,如同冰霜一般的蓝色双眼就这样锁住了他,“你拒绝了他们,就代表着有可能成为他们敌对势力的人,所以既然得不到你这个人才,他们不如干脆把你给毁了。”
“比方说——”
“用你家人的性命,换你远离咒术界。”
*
上江州涉缩在角落里,明明已经到了春天,他现在却仿佛置身于凛冽的寒冬当中。五条悟的话和左边头的话交叉在他的耳边响起,每一个人都在提醒他曾经到底有多么的愚蠢。
他做了永远都不可饶恕的事情,还自以为聪明地远离了喧嚣纷乱的生活,一个人就这么傻兮兮地放任了仇人十年,自己逍遥自在地生活了十年。
他这十年来的生活算什么?
狗屎一样的生活。
“啪!”上江州涉面无表情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是他的错。
是他妄自菲薄,狂妄自大,让奶奶的灵魂漂泊了十年也不得安逸。
全世界再也不会找出另外一个人像他这样的人,被人耍得团团转,甚至于直到刚才还对别人心存感激。
上江州涉再次高高地扬起手掌,正要往下落的时候旁边突然横插出一只别人的手,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他侧过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涉。”来人的样貌昳丽却没有一丝女气,气势逼人到不敢令人直视,蓝色双眼里的眸光锐利,“你在干什么?”
上江州涉已经连表情都不会做了:“……中也?”
十分钟后。
上江州涉手里捧着一杯自动贩卖机里的热咖啡,坐在了中原中也的车上。中也打完了手里的这通电话之后,坐回了轿车的驾驶位上。
他透过车上的反光镜看着车后座的青年。青年的皮肤白皙,刚刚耳光的力道用得大,此刻右边的侧脸已经彻底红肿起来了。
中原中也眼里的光微闪:“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上江州涉放在咖啡罐上的指尖被掐白了,他垂眸,轻轻地说道,“我没事。”
“没事的话,你现在能是这个样子?”中原中也对他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他的手不自觉地在方向盘上面摩挲了两下,“还是说……涉觉得我不可信,没有资格听你的烦恼。”
“你说到哪里去了?”上江州涉勉强勾起了一下嘴角,“我怎么会对你做这种事情。”
“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面的驾驶座上下来的,敲开了上江州涉面前的车窗,趴了过来,“别让我为你担心,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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