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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时,微园客满盈门。
    老县君便又打发人来接荣府的小姐,又请来好些别家贵女——陈老县君说她老了,只爱小姑娘们围着玩乐,客气回绝了那些投拜帖请帖的各家太太、奶奶,却当真请了许多小姐。
    这便是表明她不愿掺和事情的态度了,勋戚们便也知情识趣,只送家中的姑娘们往老县君摆的花宴去顽顽而已。
    这一来,宫中更是赏赐如流水。
    这一日,荣府小姐们回家时,便少了迎春,跟来的掌事姑姑回贾母:“迎姑娘与我们两位小姐好的什么似的,县君说留姑娘住两日。其实县君老人家要把所有姑娘都留下的,只恐怕老太君不肯,这才先留下了迎姑娘——我们再没见过比贵府的女孩儿们再讨人喜欢的了,县君个个都爱的紧……”
    因三春及宝钗的确受老县君的益了,女孩子们结识了好些手帕交,亦有了些名声。再碍于福山县君正是宫中的红人,贾母在凤姐的劝说下,倒也舍得送姑娘们去她那里了。
    次日,陈老太太又打发人来告诉说京中拜访的人太多,她带着三个小姑娘到西山的别院散淡两日。
    贾母听说仍是去熟的杜家那庄子,便也不理论。
    凤姐还跟平儿说:“老太太这半年越发能听的进劝说了。”
    平儿笑回:“老太太知道奶奶的实心,自然听劝了。”
    凤姐却摇摇头,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这一转变叫她心里打鼓,唯恐是老人家的寿数快到了的缘故——说白了的,如今她管家理事说一不二,正是因有老太太肯撑腰的缘故,若老太太忽然走了,两位太太哪个能容她掌管中馈?
    只是还不等凤姐自己吓自己,那真正吓人的事就忽然来了。
    圣人下旨说要禅位,禅位大典就定在一月之后。
    从圣旨在朝中宣读的那一刻起,京城就戒严管治起来。
    便是禅位,圣上也还在,按理说朝政时局能够稳住——可偏偏,圣旨中没言明禅位的人选。
    不经意间,风波乍起,人心乱了。
    本该十二月初进京来送年租年礼的庄头车队,俨然已不能指望了。
    都中气氛越来越紧绷,店面铺子纷纷关门,各家宁可吃存粮度日,也不敢派人上街了。
    亏得荣府裁减了近半人口,不然只怕连主子也打饥荒了,可饶是这样,也将凤姐愁坏了。
    荣府内外加起来少说有三四百口人,粮食东西本就吃紧,还亏得当初将份例分配给各屋子了,没有往年的那些蛀虫扒皮,各房自己倒还能支持。
    可坏就坏在隔壁宁国府的存粮不足。
    在这当头,便是如贾珍这样大爷也不敢克扣下人们的吃食,不仅是万一乱起来要靠他们保护,更是害怕外头没乱府里先被造起反来,那可就真是无罪戴枷扳 ——太冤枉了!
    宁府和荣府紧挨着,东府造反,西府也遭殃,因此贾母命分出一部分存粮接济那边。
    外头风声鹤唳,两府上上下下的人们倒也乖觉,都想着拉紧些裤腰带撑过禅位大典便是。
    可官中的粮仓到底是空了,街上更恐怖了,偶尔夜里还能听到喊杀声。贾母发话叫各房将库房都打开,合到一处先支应难关,又命贾珍尤氏、贾蓉秦氏都暂且搬到西府居住。
    东府有密库,十分隐秘,贾珍也不怕乱兵找着,得了贾母的话赶忙搬了过来。至此,两府的护卫合并,眼看荣府更安全了几分。
    正当此时,负责搬运登记米粮的林之孝家的脸色难看的进来给凤姐回话,贾母此时也不肯做享乐的老封君了,忙命:“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林之孝家的偷眼看凤姐一眼,凤姐微微点头,林之孝家的就跪下了,捧着账簿道:“大老爷、二老爷、二奶奶、宝姑娘、三姑娘处的米粮都有额外剩余,姨太太和薛大爷也将家中所有的与咱们合在一处,只……”
    贾母听到此处,已然有些明了,忙追问:“只什么?快说!”
    林之孝家的狠狠心,才道:“只老太太、大奶奶和四姑娘处只余明面上十几袋子糊弄人的,其实后面都是空的。”
    偏偏老太太分的份例最多,况且一下子少了三份,捉襟见肘就变成大祸临头——倘若叫下面的人知道再节省,米粮也吃不到年下,只怕立时会有人恐慌。倘若偷抢起来,就完了!
    贾母哆嗦着嘴唇,命叫鸳鸯。
    林之孝家的磕头:“我们查粮的人将看库及相关的人都锁了,大致查明了——大奶奶库房里的,一些是大奶奶早前算清了数目,说她们人少,便命将额余的叫米铺收走了;后头没了这些是她屋里的人生了坏心,趁之前禁严开头粮价飞涨的时候偷运出去卖了。”其实大奶奶卖出去后剩的就不多了,因大奶奶亦是按照十二月年租送来又分粮的时候算的数目。
    “四姑娘分的库房就在隔壁,因此也……”
    “老太太这儿的,原是……”林之孝家的还未说完,贾母已摆手叫她不用说了。
    李纨将额余的米粮私卖出去的事她知道,原是李纨一出事就来回禀贾母了,贾母怜惜她寡妇失傍,况且李纨早前做这件事的时候也不能料到如今的变故,因此贾母便替她瞒着,又令李纨的人来上院管库。李纨母子的人少,贾母料想不至于用去太多,可她却忘了那些人的家眷亲友都在宁荣后街住着——这亦是当初贾母抬举李纨屋里人的缘故,给那些人都分了房子,不像其他人,除了有头脸的管事,其他亲友都住不起宁荣后街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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