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地面上碎裂的玻璃在咒力的影响下徐徐升起,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像是悬停在半空中的水晶,美丽又好看。
喝了一半的啤酒罐被放在地上,禅院家主直起身,缓慢将双手拢入袖子里。
“原来是故意要针对老夫的啊。”
小街前后两处尽头,都涌出了这次真正的袭击者,咒术界臭名昭著的诅咒师们。
而这位眉飞入鬓的老人笑起来,“那就来试试吧!”
……
夏油杰提溜着九十九朝出门后,医务室里静了片刻,一年级三人组显然是不认识夏油杰的,但伏黑惠介于自己知道太多,看五条悟好像听到那个长发男人说了一句话后就像是愣了一下没及时反应,就叫了一声五条老师。
家入硝子也笑够了:“不跟过去没关系吗?”
五条悟没什么表情:“杰说那家伙还不知道。”
家入硝子:“诶?”
那家伙不知道,那家伙是谁,不知道啥。
家入硝子好歹也是和他们同出一届,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整了整衣领就重新回到那个高冷社畜脸的女医师,然后琢磨了一会,有点吃惊,“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混在一起的?”
这么问好像不对。
家入硝子重新惊了一次,“盘星教好像是半年前出事的吧,九……贺茂那家伙那么久都没看出夏油杰的真面目,这得是有多傻啊。”
五条悟兴致缺缺:“那是他们的事。”
所以他没跟出去。
在家入硝子眼里,夏油杰以前就是一条路走到黑,放漫画里就是罪大恶极的大反派,所以后面要被正派打倒,死得其所。
然而他被拉回了,还是被九十九朝拉回来的。
像是善恶,强弱,多数与少数这些事情,家入硝子觉得九十九朝应该和她一样是比较无所谓的,这种东西太虚无了,他们的视野也不可能仅限于咒术界的格局,但偏偏两个朋友都在死磕,就挺头疼的。
夏油杰漠视非咒术师的存在、歧视非咒术师,和最初在那个村子里杀害了112名村民,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讲述这些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因为就连夏油杰现在细细数来,自己这十一年的光阴似乎都只是在周旋于一个无法解答的谜题,而九十九朝却在回归的短短半年来给出他不同的答案。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从犯了错事小心翼翼的表情渐渐变成收敛认真,漠然严肃,到最后只是静静凝视着自己。
“人命的确很轻,但不该这么轻,夏油。”
九十九朝说道,他看着夏油杰,问,“还有什么。”
不止是这么简单,还有什么。
“我还杀了一个人。”夏油杰微微低头,突然被拉来高专前他在大厦内没怎么打理,散落的长发挡住表情。
在叛逃后,他唯一杀死的一个咒术师,因为那时候他的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
夏油杰抬起头,直白的,努力生硬地说,“她背叛了你。”
星野一文。
少年的眼眶倏地就红了。
狭窄的长廊有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和经年不散的阴冷感。
距离星浆体事件过去的时间在九十九朝的观念里时间太短,所以他在回来时其实暗自调查过星野一文的情况,现在细细想了想,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被夏油骗了。
他还傻傻地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再见对方一面,后面因为身体的情况搁置了下来。
过了片刻,九十九朝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在阴阳怪气地讽刺一样,“这就是你一直不想和五条见面的原因?是怕这些事被当面拆穿么?所以现在才来亲口告诉我?”
夏油杰沉默下来,这三个问题像是刀子似的直接切中红心,因为九十九朝说的没错,他就是这么卑劣地打算着,也不想辩驳什么。
九十九朝是个很通透的人,他可以喜怒不形于色,却没必要在可以交付生死的朋友面前端着无所谓的态度。
所以夏油杰能看到他的脸上有很明显地情绪外露,透亮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写着难过。
——那样的通透只会让九十九朝在这时候老实巴交地被现实击中,不躲不避,更不会来质问夏油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理由。
至于为什么。
九十九朝:因为是夏油啊。
作为朋友,九十九朝没有资格也从没想过替其他人去原谅和审判夏油杰,他只会失望和难过。
更清楚星野一文的死,也是因为他的离开。
夏油杰看到少年的表情,只觉得心口一抽。
……
美食街的地面像是被犁过一样,漆黑的帐已经被打碎了,几个诅咒师倒在血泊里,而最后一个负责维持帐的诅咒师正在夺路奔逃。
赢不过,完全赢不过。
禅院直毘人像是断帧似地出现在诅咒师的眼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起了那罐开战前放在地上的啤酒,易拉罐外还有着解冻的水柱没有彻底挥发。
他挑着眉一拳击翻了诅咒师,后者只感觉自己的胸口遭受到一辆泥头车般的撞击,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到地上的时候,禅院直毘人已经站在他脸前,喝着啤酒,意犹未尽般地说道:“可以直接杀了你吧,反正你也不会说出幕后的主使。”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脚下的诅咒师就咽气了。一块又长又锋利的玻璃如坚冰一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