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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晗这次整整消失了七日。
这日,于迢迢像往常一般独身坐落昏灯旁,直到过了子时,依旧不见崔晗身影,她这才起身打算熄灯休息。
突然,殿外传来一道瓷器碎裂之声,紧接着是含糊不清地嚷嚷。
“小废物,快点来陪本尊喝酒!”
话音方落,只听一阵风声,一道晃晃悠悠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
崔晗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扶门,连站都站不稳。
赤罗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手挥开,“走开!本、本尊找小废物……”
于迢迢见状直摇头,她轻叹一声,立马上前:“师兄,你这些天去哪了?”
直到走近了,她这才闻到崔晗身上混杂的酒气和血腥味。只见他发丝散乱,一身玄色长袍被鲜血浸染得愈发黯淡,胸口那块还淌着血……
于迢迢瞳孔猛缩,就连呼吸仓促了几分,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敢去喝酒,难道他就不怕死吗?
可那人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举着酒坛子兴致冲冲:“小废物,喝!”
“喝个屁!”
于迢迢愠怒,直接夺过他手中的酒坛扔给了一旁的赤罗,“赤罗,你先下去,师兄这里我来看着。”
赤罗忙不迭点头,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抱着酒坛子立马溜开了。
这醉酒后的主上,实在太难伺候了。
宝贝酒坛子被人夺走,崔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直勾勾地盯着于迢迢,又因醉酒一双黑润的眸子仿若蒙上了一层雾气。
这辈子的师兄,再如何也是魔主当惯了的人。于迢迢本以为他会动怒,谁知这人看了她许久,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小废物,你凶我……”
“?”
于迢迢揉了揉眉心,摇头叹声安慰道:“你和我去处理好伤口,我就不凶你。”
崔晗抱着门,瞪大眼,一副“你骗鬼”的表情。
在她的再三哄劝下,崔晗最后还是乖乖跟她进屋了。
于迢迢小心翼翼地将他黏在伤患处的衣服往下剥,生怕牵动伤口,可崔晗却一直在那里嚷嚷:“小废物,你快点……”
她皱眉:“会疼的。”
崔晗突然抬头朝她笑,一副憨傻缺根筋的模样:“不疼,喝酒了。”
酒能麻痹人的神经,叫感官变得迟钝,但痛觉不会消失的。
可耐不住他这副酒后缺心缺肺的混账模样,于迢迢手下的动作立马重了几分。
本以为这人怎么也会有一些意见,可崔晗却是一声不吭,但双眉紧锁,似是极力忍耐。终归不忍,于迢迢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又开始放轻了,她本欲转移这人注意力,便随口问道:“师兄,你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那人晃着脑袋,打了一个酒嗝:“本尊,嗝……去找方旭明打架了。”
于迢迢目光闪动,不再言语。
可谁知崔大魔头醉酒后,卸下了心中的防备,硬是拉着于迢迢滔滔不绝。
他伸出手,乐呵呵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废物,你知不知道,今天我本来差点就能把方旭明那小子给宰了,可惜啊……”
“这好好的大太阳,突然落下了一道雷,直接将我的布阵给毁了哈哈哈哈……又是差一点。”
心头猛然揪起,于迢迢仓促道:“别再说了。”
他挺直了腰板,乖巧坐好,猛地点头:“好,本、本尊不说了……”
可那人发了一会呆,又开始找她搭话,想一出是一场,突然问她:“小废物,你信天命吗?”
于迢迢闷声道:“我不信。”
他闻言,咧嘴笑了:“从前本尊不信这一套,可是现在相信了。”
崔晗喝了酒,身体不受控制,上半身重心不稳,只能半伏在桌案上。
于迢迢给他上药,他便伸手摆弄着她的发梢。
崔晗如今口齿不清,但她还是听明白了。
“当年,方旭明与我一样都是被无妄门中的长辈从外面捡回来的,我们同为落魄之人,有同样的天赋灵根,又同样受外门那些所谓师兄们的欺辱。我以为我们会是同路人。可是……”
“不一样的,他有门主赏识。”
于迢迢眼眸渐深。
在无妄门时,她是看见的,门主对于方旭明的偏宠确实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可那时候的师兄总是平淡地瞧上一眼,便不再理会,她还以为……
她敛下眉目,清醒时的师兄从未与她吐露过这般话。
崔晗“嘿”了一声,突然坐起身,笑得傻里傻气,“那时本尊虽心有不平,但还是想将心思放在了拜师大会上那时候,本尊以为只要自己勤恳修炼,熬到拜师大会上,崭露头角,定会摆脱这不公待遇。”
他歪了歪脑袋抬眼凝她,“但……”
于迢迢心叹一声,抬手轻抚他头顶,轻声宽慰:“我知道。”
“连你也知道啊……”
他吧咂着嘴,似是赌气,“此后也是一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那时本尊就隐约察觉到,只要本尊与那人存了相争的心思,必定惨败。”
“直到后来,本尊路遇南疆的一个巫师,她告诉本尊,天地桎梏,人各有命,每隔万年,上天便会集结八方气运到一人身上,称其为天道之子,那人天生是要踏入仙道鸿途,而在那之前就需要陪衬者,需要踏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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