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他现在既想一个人待着,又十分害怕一个人待着。
三个人坐定后,胡宝给樊小瑜系上了安全带。郭蕊跟他隔着一个过道坐着,看他这神情大概明白了几分:
“罗骁不能跟我们一块儿走,貌似是法国那边的电影出什么问题了——我在洗手间门口听见他接电话了,那边说让他马上回去。”
樊小瑜点点头,又突然抬头问:“你还听见什么了?他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是家里的事。我听见了一些投资人、导演之类的字眼,还有他的反问‘为什么是现在?’。我猜他大概也不想回去吧,但估计是电影的筹备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他不得不走。”
樊小瑜先前只是奇怪一部电影的前期准备能跟男主角扯上什么关系,非要他到场不可。他担心是罗骁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不肯告诉自己,但听郭蕊也这么说,便放心了不少。
“那你今天陪他见容姐了吗?他们聊什么了?”
“他们说想单独聊聊,”郭蕊说,“容姐也知道我更向着你,让我听见就和让你听见没差别了,所以我——”
“有什么不能让我听见的吗?”樊小瑜皱着眉头道,“就算容姐不告诉我罗骁也会告诉我啊?”
“那他现在告诉你了吗?”
“额——”
“好了,”郭蕊平心静气地道,“你别多想了。罗骁也许有他自己的考虑,而且容姐没有叫上你一块儿谈,可能也是有她的原因……但是她跟你的谈话她全部告诉我了,毕竟如果之后涉及到你的合同问题,我也会被牵扯进来,所以她让我早知道为好。”
“早做好跳槽的准备吗?”樊小瑜叹了口气,靠进了座椅里。
“这点倒不用担心,”郭蕊轻轻地说,“我是不会走的。”
“?”
樊小瑜又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她,就好像今天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干嘛这样看着我啦!”郭蕊居然有些“羞涩”地笑骂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为了钱啥人都伺候的主儿啊?你认识姐姐这么久了,姐姐是这样的人吗?啊?~”
“……”
“我想过了,”郭蕊津津乐道地说,“换大经纪人嘛,相当于换老板,换资源,甚至可能改变将来的整个事业路线。但是身边的小助理就不一样了——别那样看着我,我不就相当于你第二个助理吗?你的多少夜宵和零食是我给你买的?”
胡宝听见“夜宵”和“零食”这样的字眼,皱着眉头凑过来,但看看樊小瑜那神情,又无声无息地坐了回去。
“所以嘛,”郭蕊继续说,“我觉得像你这么重感情的孩子,肯定会舍不得我俩的。我们呢,也肯定当仁不让地,继续陪在你身边咯——而且说实话,这个圈子里乖戾刁钻的人太多,我可不确定下一个伺候的艺人能不能像你一样这么好脾气。”
樊小瑜不说话,其实心里百般感慨,但今天他就是很执拗地不想表达出来。
不然按照樊小瑜往日的作风,他肯定才是聊得最嗨的那个,肉麻的话一百句也不嫌多,非把两个小跟班聊烦了为止。
郭蕊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说:“你也别怨容姐,于公于私来说,她这样做都是情有可原的——而且她不是没劝你立马分手吗?别说你的合同到期在即,就算是还没有临近到期,她可能也不会强制要求你去做什么,可能只会更小心谨慎一些,考量再多一些。
“而且你别告诉我你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天。这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所有人都以利益为上。先前你纠结你和罗骁的事时我们不就告诉你了么,你这种身份想要谈恋爱那可需要十乘十的勇气。而在容姐或者以公司的角度看来,艺人的感情分分合合的说不出能有多长久,都是虚的玩意儿。但生意可是实打实的,谁不喜欢能握在手上的银子呢?——所以你说面对这两者相斥的时候,他们会选择什么呢?“
樊小瑜张了张嘴,又觉得无力反驳,末了才说:“那你们俩——”
“就我们俩这么点儿小工资,到哪儿都是一样的,”郭蕊随意地摆摆手道,“我们还没有成为容姐那样有资格选择艺人的大经纪,所以现在只能让老板选我们——我们宁可待在您这位小主身旁,伺候惯了,伺候得顺心~”
“……”
樊小瑜不开心地撇着嘴。她这话说的,就好像已经笃定了半年后他就会易主一样。
如果真是那样,就说明也许他和罗骁的感情还在,可但凡有那么一点马脚稍稍露出来了,他的跳槽之路就不能平坦了——至少在将来谈合同谈公司的过程中,他将失去很大一部分话语权。
突然一种马上要被扫地出门的孤寂感萦绕在樊小瑜的内心,他似乎都能看见未来那个流落在外、风雨飘零的自己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但是已经存在了很久的安全感,居然真的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甚至都不知道从何处在重新将其拾起,以及到底应当如何拾起。
他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果然长大是痛苦的,郭蕊说得对,他这么些年被保护得太好了,也该看看这个残忍和现实的人世间了。
飞机平稳起飞。胡宝给他盖了件小毯子,但是他却没有睡,一直隔着胡宝盯着窗外,看着飘渺无垠的蓝天白云。胡宝怕他醒着无聊,想着要不跟他聊聊天,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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