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写完这句话后或许又是后悔了,胡乱地划下好几道,后面的笔迹也越来越轻,应是没了力气,颤颤巍巍地写下了须瓷当时住的出租房地址。
【选择交给你了,你去找他吧,找了就当没我这个妈,以后清明时分也别来碍我的眼。】
尽管早已做出了选择,但傅生心口依然会疼。
他不是神仙,很多事情都很难真正地做到无动于衷。
可世上哪有两全的事呢?
他的出生不是他选择的,那么生下他的姜衫就要做好承担不同结果的准备。
可不论他如何悖逆,都不是姜衫做错事的理由。
她不应该把傅生对她的反抗责怪在须瓷头上,对他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从始到终,须瓷都是最无辜的,有什么问题冲着他来就好。
……
林建盛看不懂傅生在想什么,他继续道:“须瓷是最后一个见你母亲的人,估计你母亲到死都不瞑目,须瓷说话恐怕不中听。”
傅生敛下眼中汹涌的海洋,重新平静地望向林建盛:“你听到了?”
林建盛一愣:“……什么?”
傅生语气淡漠:“他最后说了什么话,中不中听,你听见了?”
林建盛:“……没有。”
傅生笑了,带着淡淡的嘲讽:“既然没有证据,那就不要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去揣测他人的言行。”
“……”林建盛觉得不可理喻。
须瓷被姜衫害得吃了那么多的苦,再见到临终的姜衫能有什么好话?
傅生站起身:“林律师如果只是想说这些的话,我就先走了。”
傅生走了两步,刚好在林建盛的身侧站定,两人面朝两个方向,一站一坐。
他用纸巾擦了擦手,语气和当初的须瓷一样,是如出一辙的讥讽:“至于你说的,须瓷拿你女儿的视频威胁你的事……你怎么不想想,须瓷是怎么拿到你女儿视频的?”
“如果不是你女儿给的,须瓷能有什么其它手段拿到这种东西?”
林建盛浑身一抖:“你!”
傅生打断了他:“我见过林染,让我猜猜她为什么这么做。”
他侧眸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林建盛,又道:“她就是想报复你,想让你这个父亲看看,你把她送进了什么样的炼狱中,你让她遭遇了什么样的痛苦——”
“她还是爱你这个做父亲的,在遭遇了这么多后,都没像当初那个受害者黄乐一样,以血祭血,以命祭命。”
林建盛痛苦的闭上眼。
那道视频他都只敢看了个开头,在自己的女儿被恶魔撕碎了衣衫后,他就恨不得跳进屏幕里杀了那些混账。
可他是最不配的那个人。
是他一手让女儿身置这种绝望的处境,林染是他一手毁掉的。
“可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林建盛本作为一个正义方前来揭穿须瓷真面目的精神模样瞬间消散,笔直的脊背佝偻着,捂脸抵在桌面上,像是濒死的野兽一样嘶吼着:“我若知道会这样,我怎么会!怎么会……”
可人世间没有如果。
咖啡厅里为数不多的午夜客人都带着异样目光转头看着这个崩溃的男人,服务生也连忙前去查看情况:“先生,您没事吧?”
被安抚着的男人浑身颤抖,他没事,只是痛失爱女。
因为从今往后,无论女儿活成什么样,都再也与他无关。
——
傅生开车驶入公寓的停车场,下车后边走边看时间,从出门到见林建盛一共花了一个半小时,不知道须瓷醒了没。
打开门后,屋内和他走之前一样的状态,昏黄的灯光暖着凉夜,安静无声。
傅生松了口气,脱下外套后放轻脚步上了楼,却立刻察觉到不对。
床头上多了两瓶药,傅生一眼认出其中一瓶是安眠药。
他心口猛得一跳,大步走到床头颤抖着手把侧躺着、背对着他的须瓷翻过身来:“须瓷?”
小孩的眼皮微微颤了下,但依然没能睁开眼。
傅生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就要往医院去,下一秒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傅生?”
傅生心里一松,但仍然没放下心,一边问他一边往下楼:“须瓷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要是再敢伤害……”
“这么凶?”须瓷突兀地嘟囔着,“不是梦。”
傅生紧张的神经骤然一松,总算是理智回归了,须瓷并没有大量服用安眠药后的任何症状,虽然有点迷糊但看着还算清明。
傅生把人放回床上,打开安眠药瓶看了一眼,发现药比他上次数只少了两颗。
须瓷清醒些,他缩了缩身体:“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生脸色微冷:“我给你留了字条,手机里也留了信息。”
“我看见了……”须瓷声音很小,“可是我不想等,也睡不着……我想要睡醒后一睁眼就能看见你,我怕……”
傅生深吸一口气:“怕什么?”
须瓷看见了今天白天林建盛给傅生发的那些信息。
他知道自己在林建盛那里留下了诸多不堪的证据。
他怕,怕傅生真的一去不回了。
怕他像当初一样,头也不回地丢下他。
傅生捏捏眉心,压着气,看着鼓鼓囊囊地被褥问:“被子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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