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师尊,的确是不一样的。
念殊沉默了许久,久到他觉得池水都凉了一个度,才开口哑声问:“若我是,那又如何呢?我又不会害了他,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那声音叹息:“不会害了他,那你自己呢?”
“我?”念殊从池子里站起,摸着池子的台阶走出,缓缓道:“没有师尊,便没有我的今日,我又有什么重要。”
灵力流转蒸干身上残留的水珠,换上干净的法衣,念殊整理好衣襟,还是道了一句谢:“多谢你提醒我,只是不知当初的你可算到了现在的事情。”
那人沉默了一会,才道:“是我算漏,没想到魂魄不全性情也变了。”
念殊一怔:“魂魄恢复还会影响性情吗?”
“看你如此,便知道是会影响的,我以前从不这样。更何况你缺的还是命魂,人生记忆皆在其中,一朝找回,前尘往事纷至杳来,心境变了,性情自然也变了。”
他顿了顿,轻声道:“说不定待你魂魄恢复记起前尘往事,也就看破世间红尘,知道情爱于你不过是云烟,兴许就放下了。”
念殊一想有朝一日自己同师尊之间会疏离,便觉得胸口沉重像喘不过气来一般,多想一下都觉得难受。
他不愿意,他非常不愿意。
可这个声音说,双眼若要恢复,须得气脉完全魂魄归位。
但等魂魄补全,那他还是他吗?
搭在门框上的手迟迟没有将门推开,念殊心中翻江倒海如同站在悬崖相连的绳索中间,往前走不是,往后退也不对,进退两难。
他想双眼复明,想与师尊一齐看这世间四季变化,春日夏暑秋夜冬雪,日日不同。不想每半月过后便数着日子算下一次再看见又是什么时辰。
但双眼复明魂魄完全,他还会想和师尊一起吗?
念殊无法接受自己可能的变化,那个声音也没有再打扰他,留他一个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外面有脚步声经过,他才回神。
拉开门走出来,念殊正想去师尊那边,又觉得自己的心很乱,唯恐说出不对的话来冲撞了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打坐。
但他走了不远,便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他。
停下脚步转身,江沅快步走到他身前,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念殊,是我,江沅。”
念殊点头:“我知道。”
“仙姑现在还好吗?我没有想到掌门会突然发难,我当真是……”江沅为辛夫人找不到开脱辩白的话,只说:“当真是对不起。”
念殊一手掌竖着,一手转着佛珠,打断江沅的连声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为何要替人道歉?倘若真的需要道歉,也万万不是你来,而是那位夫人亲自来。”
江沅苦笑:“可掌门也不是轻易低头之人。”
“这与低头不低头的并无关系,只是她不觉得自己错,不愿认错罢了。是不知是非,并非是不愿低头。”
念殊心情不好,又对江沅多少有些迁怒,说起话来也不留情面,叫他听得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阿弥陀佛。”念殊说完沉默了一会,又道:“方才是我失礼,关心则乱,还请道友莫怪。”
江沅苦笑一声:“本就是我们做错了事情,自然不会怪。”
他看念殊披着一件紫金法衣站在那里,脖子上又挂着一串黑色檀木佛珠,不禁道:“只是如今你的样子,倒是越来越像菩提宗的那些罗汉尊者了。”
念殊一愣,突然一声爆炸声于他身后响起。
一股灵力波动以华佗峰为中心荡开,整个山峰都随之颤抖。
作者有话说: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念殊:我就说!你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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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普通人的一巴掌,可能只是打死一只蚊子。薛妄柳的一巴掌,却有可能打死一个儿子。
他站在华佗峰的通铺病房里,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看着面前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吐血的易明夜,心里想着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姑姑不是故意的,嘴上却冷冷问:“这一巴掌,把你打醒了吗?”
易明夜吐出一口血之后,一边咳嗽一边干呕,根本没有能力回答薛妄柳的话。
四周看热闹的修士被他引起严重的干呕ptsd,有几个人捂着自己的脖子,跟着发出干呕的声音。
邵霖一看了眼脸上冷若冰霜的薛妄柳,又看了眼倒在地上咳个不停的大师兄,心中还是不忍,壮着胆子上前,伸手去扶地上倒着的易明夜。
“姑姑,大师兄还未痊愈,脑子不清楚胡言乱语,您别生他的气。”邵霖一道。
薛妄柳嗤笑一声:“脑子不清楚,胡言乱语?我看他脑子清楚的很!”
他盯着你易明夜,冷声问:“你倒是再说说,我欠了华寒宗什么东西?要被你一个晚辈指着脸,软硬兼施强迫我回华寒宗!”
易明夜吐出一口血来,倍感冤枉,他只是说雪霁谷的花都开了,五年一次的宗主大祭还办,想请姑姑回去住持大局而已。
怎么姑姑就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说八百岁的大乘期女修士也会有身体不适,喜怒无常的时候?
“姑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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