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念殊松开捂着脸的手,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方才就在自己一臂之外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自己却肩上一沉,多了一副竹篓。
自己竟然变成了方才追赶的那个人。
念殊看着自己满是冻疮和老茧的手,下意识想起上一次看见过往记忆时候,从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一双手。
如若真同那个声音所说,那么现在自己应当是已经拜入聆音菩提宗门下开始修行,为何会在这样一片冰雪之地中,难道是在苦修吗?
这也是自己过去的记忆吗?
手脚开始渐渐失去知觉,念殊不能再在风雪中站下去,他背着竹篓继续往前走,虽然不知道路也不知道方向,但正如他所想的一样,走了不多会,视线中便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木屋。
心中有个强烈的熟悉感告诉他该往那里去,念殊只犹豫了一瞬,便遵从内心朝着那木屋走了过去。
风雪越来越大,等他走到木屋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一身霜白。
木屋里没人,门也没锁,被念殊伸手轻轻一推便打开。里面装饰简陋,但生火的东西和炭木俱全,还有一张简单的木床和厚厚的被褥皮毛,角落里还散落着几支断箭。
看起来应当是打猎的人住过的屋子。
念殊将身上的霜雪抖落干净,放下身上的竹篓,拾掇角落的炭火,用着打火石很快将火生了起来,还下意识用屋子里的锅盛了满满一锅雪挂在火上烧。
说来也奇怪,之前念殊一个瞎子流落街头从未做过这种事,后来跟着薛妄柳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富贵日子更不用想这些。
但现在生火添柴却做得熟练顺手,火石在他手中轻轻一擦就燃,像是这样的动作已经进行过千次万次。
念殊坐在火堆旁边伸手烤着火,原本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他望着那火光出神,木屋里回荡着热水鼓烫的声音。
从前的自己身边没有师尊的庇佑,就是这般一个人苦修的吗?冰天雪地孤身一人,无人关心无人问候。
念殊脑中经文上万卷,心中明白清修苦禅本就如此,但难免有些落寞,忍不住想若是有师尊在身侧,他会做什么会说什么。
只是越想越觉得心中空荡,越在乎他不在,念殊叹息一声,渐渐地适应了这样孤身一人的安静,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手中佛珠转动,口中佛经轻诵,肩膀上的衣服已经渐渐烤干,正当他觉得自己又要入定的时候,突然屋外一声狼嚎响起。
念殊一瞬间睁开眼睛,感觉到有灵力朝着这边靠近,他下意识想将储物袋中的法器抓出来,但手中空空,什么都没有抓住。
储物袋被封住了。
狼嚎声越来越近,木屋中也无可用的利刃,念殊匆忙将身上的棉衣穿好,打开了一直背着的那个竹篓。
结果竹篓里除了两个硬邦邦的馒头,还有两本书什么都没有。
念殊提着竹篓有些无语,心想就这么点东西背这么大个竹篓子做什么?揣在身上不是更方便吗?
他将两个馒头揣在怀里,两本佛卷经书扫了眼封面发现是自己读过的之后,便随手放在了一边的木床上。
屋外的狼嚎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到了门口,念殊将竹篓放在火上点绕,举着竹篓如同举着火把一般推开了门。
三头青目银鬓狼站站在门外冲着念殊怒吼,各个毛发炸开,面目狰狞。念殊攥紧了手中的竹篓,暗自庆幸在这里自己双目能够视物。
三头灵狼都是筑基水平,而念殊已经是元婴修士,他握着手中的燃烧着的竹篓并不担心,默念运行起金莲妙法,准备一试这秘法威力。
但灵力刚运转至半,修为境界居然一落再落,直直落到了与灵狼相差无几的筑基水平。
不知那灵狼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气焰顿时嚣张起来,迈着步伐开始向念殊的方向逼近。念殊只能将燃着的竹篓挡在胸前,朝着靠近的三郎刺出又收回,嘴里还发出恐吓的声音。
他心中并不着急,毕竟这里很有可能是过去的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而后来自己还好好活着,想来定是化险为夷了。
一个分神,为首的那一只灵狼突然朝他跳起,怒嚎一声冲了过来。念殊急忙朝旁边一闪,在雪地里一个翻滚躲过了这一击。
但还是慢了一步,肩膀上传来撕裂的痛。手中燃烧着的竹篓也在翻滚之中脱手,在雪地里滚出一截,火势渐小,最后在一只灵狼的踩踏之下熄灭。
“阿弥陀佛。”念殊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垂眼想起从前薛妄柳嘱咐过的话,喃喃道:“师尊说得,任何时候都不要掉以轻心,是我大意了。”
手中空无一物可以对抗,三头狼又在身侧时刻想着将自己撕碎,后退是木屋,进去便被三狼瓮中捉鳖,而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答案已经很明确,念殊一瞬将身体里的灵力调动起来,呼吸之间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百米之外,但那三匹青目狼也很快反应过来,嚎叫一声追了上去。
这样的冰原荒地人烟稀少老鼠都冻死的地方,念殊的到来对于这三匹饿狼来说无疑是天降外卖。饭都送到嘴边了,难道还有不吃的道理?
一个不跑要被吃,一个不追要饿死。念殊一人遛着三头狼,开始一场没有尽头的长跑,他和灵狼,总有一个要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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