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罢,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一直听外头州府报灾报难,他早就厌烦了。
京城这么安定,怎么外头就能那么乱呢?
肯定是那些官没本事没能力!
他眉目更加慈和:“朕自然希望全国的百姓都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可是朕一人的精力有限,倒是苦了庆州百姓。”
楼喻趁势道:“陛下,臣知道您至圣至明,恢宏大度,故臣斗胆想为庆州百姓求一个圣恩。”
皇帝笑眯眯道:“阿喻但说无妨。”
“您看,臣这次出使北境,也算是出了力,还给朝廷省了许多钱粮,臣便想着,要是陛下能给庆州百姓免去三年赋税就好了。”
堂中一片沉寂。
众臣心道:还真敢说啊!
皇帝沉吟不语。
楼喻当然知道皇帝不会轻易答应,所以一开始就提高了价码。
他假装羞愧地挠挠头:“臣就是看他们过得太苦了,臣又没什么能耐,只能想到这个法子。要是三年不行,两年、一年都可以的!要是陛下能降下恩泽,臣相信,庆州百姓都会记住陛下的恩德,争相为陛下筑立金身!陛下的仁德将万古流芳!”
皇帝就算不去主动打听,也清楚如今外头的百姓会如何骂自己。
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
世上愚民那么多,怎么会明白他的思想呢?
但——
谁不想受到百姓敬仰?
反正庆州多山地,又穷又偏,估计每年的赋税没多少,免了也没什么影响。
如果免个几年税就能得到百姓的崇拜和爱戴,好像不亏啊。
皇帝正要答应,杜迁突然出列。
“陛下,赋税乃国之根本,怎可轻易减免?”
他是户部尚书,在这件事确实有发言权。
楼喻落寞地低下头:“那还是算了吧。陛下,您就当臣没说过。”
杜迁:“……”
总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
严辉一直在旁瞧着,不由暗叹。
若非他知晓喻世子真实面目,定也会被他这副表象骗到。
杜尚书啊杜尚书,您儿子都没了,还在这跟喻世子较什么劲儿呢?
当然,杜芝身死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可怜的杜尚书还不知道。
皇帝已经被楼喻捧得飘飘然,觉得一个小小庆州的赋税算得了什么,恐怕还不够支撑京城一个大户一年的用度吧?
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皇帝想要金身,想要更高的声望。
遂道:“杜爱卿,若是能让庆州百姓日子过得更好些,朝廷少收三年赋税又能如何?”
“可一旦庆州免税,其余州府……”
“毕竟是庆州的世子立了功,朕嘉奖庆州百姓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这句话一出来,众臣都明白了。
皇帝是铁了心要免庆州三年赋税。
不过幸好,喻世子没有狮子大开口,也就三年而已。
可是,谁又能保证三年后,大盛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楼喻大喜:“臣叩谢皇恩!”
见楼喻占了便宜,杜迁很不甘心。
他曾让杜芝找机会为三郎报仇的,结果却让楼喻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大郎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他皱眉诘问:“敢问世子和严侍郎,为何只有你二人回到京城?使团其他人呢?”
严辉道:“启禀圣上,微臣正要向您呈报此事。”
皇帝:“那严爱卿就为朕和诸臣详细道来。”
他其实不太在乎其余使节的生死,他纯粹就是好奇。
严辉便将王庭内乱、使团趁乱逃离王庭、新王放他们一马、惊险拿回澹州等事都说了。
当然,这些话都是之前跟楼喻商量好的。
“陛下,殿下和微臣担心培努返回攻城,让澹州再次陷入战乱,届时不好出城,遂决定先快马回京复命。其他使节和二百余禁卫军尚在后头。”
“原来如此。”皇帝表示理解。
是该先回来向自己复命。
杜迁却问:“二百余禁卫军?不是三百吗?”
“唉,”严辉叹了一声,“杜尚书有所不知,使团前往阿骨突部王庭时,在路上碰到狼群,禁卫军有些折损。”
狼群啊,那确实。
皇帝安抚道:“诸位都受惊了,待其余使节回京,朕定设宴庆功,不会少了封赏。”
严辉自然谢恩,但他话还没说完。
“不过,杜副统领在王庭内乱时,不幸被阿赤那德所杀,眼下遗体正由五十名禁卫护送回京。”
“……”
殿内一瞬间寂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看向杜迁,包括皇帝在内。
杜迁差点软倒在地。
他面色惨白,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严辉面露遗憾:“杜大人,请节哀。”
其余大臣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杜迁。
杜迁浑身冰冷,冻得他理智全无,竟直逼楼喻:“是不是你害了大郎?!”
楼喻惊诧地瞪大眼睛,里面充斥着茫然无措以及被冤枉的委屈。
“杜大人,下官方才说得很清楚,是阿赤那德杀了令郎。”
在严辉看来,楼喻确实没有主动伤害杜芝。
杜芝自己踏入阿巴鲁的局中,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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