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哭累了,由儿子搀进屋里说贴心话。林冬感觉自己闲着跟唐喆学一起坐沙发上看电视不太礼貌,于是挽起衣袖进厨房去帮忙。林静雯正在炸带鱼,瞧见林冬进来,赶紧往出赶。
“不用你,一会就好,玉光刚来电话说马上到楼下了,等他上来,你们跟屋里聊天吧啊。”
林冬没动窝,朝流理台上看看,伸手拿起头蒜说:“我帮您剥个蒜吧。”
“真不用,你去——哎呦!鱼!”回身给锅里的鱼块挨个翻过个面,林静雯转头正打算再跟林冬推辞两句,忽然顿住了声音。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打进来,罩在林冬身上,散出金红色的暖光。扇子般的睫毛半垂着,盖在深邃的眼眶之上。高挺的鼻梁凝着光,阴影投在一侧更显立体。从嘴唇到下巴,线条精致流畅,阴柔中透着阳刚气。骨架子虽说比一般男人小了点,可胳膊上手上血管浮凸肌肉紧绷,整个人看起来并不显得单薄。
——哎呦,这孩子也太好看了吧。
以前没捞着仔细瞧,今天近距离的观察一番,林静雯是越看林冬越喜欢。再怎么说也是儿子选的人,当妈的不求别的,只要孩子幸福,她心里再有坎儿,也得想方设法地跨过去。
事实上林冬早就察觉到林静雯正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可又不好意思出言阻止,只能默默地剥着蒜。扒开蒜头用刀拍几下,使蒜皮和蒜肉分离,便能轻而易举地剥出一颗颗白胖的蒜粒。
“你会做饭呀?”瞧他剥蒜那利落劲儿,林静雯就知道儿子亏不了嘴。九十分的儿媳妇,这会在她心里“哐当”又往上提了五分。
林冬稍微有点拘谨地点了下头:“爸妈走的早,一个人过习惯了,会炒几个家常菜。”
“吉吉爱吃鱼,你爱吃么?”林静雯笑问。
“嗯。”林冬又点了下头,心说伯母您真不愧是刑警的老婆和妈,审犯人那套用的还挺遛。这哪是问他爱不爱吃鱼,分明就是试探她儿子平时有没有鱼吃。
“喜欢就好,一会多吃点儿,你最近看着比之前可瘦了。”再次给林冬涨了三分,林静雯心满意足地翻着带鱼块,鱼肉的鲜香渐渐被油脂逼出,“冬子啊,我们家吉吉从小让他奶奶给惯坏了,衣服不洗,屋子不收拾,你多担待着点。”
除了点头,林冬没别的回应可选择。就唐喆学那狗窝一样的屋子,他几乎难以想象,对方在警校那四年军事化管理的生活是怎么混过来的。不过即便是从警校出来的,该邋遢还是邋遢,床单被罩不睡出人形不洗的大有人在。还美其名曰累得不想动弹,其实说白了就一个字,懒。唐喆学的懒癌是让他给治过来了,衣服也能洗了屋子也会收拾了,干家务活的麻利劲儿快赶上办案子的时候了。
不过不能让林静雯知道,要不当妈的准保心疼。实习期间他在派出所见识过,婆媳关系能针尖对麦芒到什么程度,有的真能为男的洗双袜子,婆媳俩吵得恨不能把对方掐死。他也奇怪,明明爱着同一个男人,怎么就不能各退一步海阔天空,非让自己的老公儿子跟中间受夹板气。
不,等等,林冬稍稍皱起眉头——就算结了婚,这也该是我丈母娘吧,哪来的婆婆?
—
史队长进屋,拎着满手的东西,让林静雯给数落了一顿。说下回他再敢带东西来,门都不让他进。
“给老太太的,我这不是春节没捞着过来拜干娘么,吃饭还能空手来?”
放下东西,史队长跟林冬和唐喆学打过招呼,敲开老太太的卧房门进去。待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他从屋里出来,招呼唐喆学去阳台那抽烟。唐喆学把从林冬车后备箱里带上来的两条1916拿给他,结果换来张臭脸。
史队长皱眉瞧着他:“不是我说,你小子跟市局待了半年,别的没学会是不是?就学会这溜须拍马的一套了?”
“那你要是不要,我拿回去自己抽了啊。”顺手给两条烟放到阳台的小茶桌上,唐喆学敲出烟分给对方一根,挑眉笑笑。
点上烟呼了口,史队长轻哼一声说:“你抽这个不是糟蹋东西么,留着送别人。”
“我说实话,干爹,这是我们组长让给你拿的,拿着吧啊,反正他得好好谢谢你。”
“我还没谢谢他呢,肯收你这兔崽子。”话音未落,他一把抓住唐喆学的手,冲对方手上的戒指瞪起眼,“嘿你小子,什么时候找着对象了?谁家的姑娘啊?有照片没我瞧瞧。”
唐喆学稍稍使上点劲儿把手抽回来,搓着被攥疼的手腕干笑一声说:“你已经瞧见真人了。”
跟干爹这不用兜着瞒着,反正早晚都得说,择日不如撞日。
“嗯?”史队长一时没反应过味来,还回头朝屋里看了一圈,确认自己进屋之后没落下个大活人。
“哪呢?”他问。
唐喆学抬手指向厨房:“帮我妈做饭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
史某人倒抽一口冷气,烟一下子呛进了气管里,好家伙这顿咳,肺差点没咳出来。唐喆学见状赶紧上手拍,等人缓过劲来,进屋拿纸巾给他擦呛咳出来的眼泪。透过模糊的视线,史玉光同志心虚地望向客厅里唐奎遗像,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嗓子眼里——
唐哥,兄弟对不起你!早知道这俩能滚一块去,打死我也不会给孩子送市局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