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她看见容珺跪在地上,姿态卑微的领罚,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记忆中的公子,无论何时都是一副从容不迫,胜券在握的姿态,即便在皇上面前也游刃有余。
……她总觉得,容珺不该是这样的。
云娆垂眸,安静地看着他如玉琢般的脸庞上,那一道道清晰入目的红指印,心底忽然一阵烦乱。
她抿了抿嘴,别过头,低声道:“容将军知错便好,以后莫要再犯,起来吧。”
陆君平刚伸手将容珺扶起,就听到主位上传来惊呼声。
他脸色蓦然一沉。
云娆心头一跳,再看去,只见温澜清被几名宫婢团团围住,一名宫婢跪伏于地,不停地朝她磕头。
何皇后面色冷沉,红唇张张合合,像是在责骂那些宫婢。
“简秋,你跟在本宫身边那么多年,居然连杯茶水都倒不好,还慌慌张张将糕点打翻,将澜儿的衣裙都给弄脏了!来人,将她拖下去重打十大板!”
何皇后微怒的美目轻轻一扫,气势不怒而威,原本说说笑笑的贵女们纷纷噤了声,不明所以的看向主位。
见温澜清大半边衣裙都被弄脏,这才明白过来何皇后为何突然生气。
“姑母素来温和,鲜少责骂宫人,没想到她居然为了温二姑娘发这么大的脾气。”
“何六姑娘还看不出来吗?想来皇后娘娘心中已有太子妃人选。”齐二姑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皇后娘娘真是母仪天下的典范,都说肥水不落外人田,她却连选太子妃,也毫无私心,只顾大局。”
何六姑娘本来就对太子妃之位没兴趣,听见齐二的挑衅只冷冷笑了一声:“那是,我姑母可不像齐妃娘娘,为了固宠,不惜让忠心自己的宫女去伺候皇上,甚至还千方百计让齐大姑娘进宫当妃嫔。”
“你!”齐二姑娘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要不是这里是皇宫,她肯定二话不说冲上去撕了她那张嘴。
何六与齐二就站在云娆附近,两人音量都不小,这些争执全落在她耳中。
云娆却无心理会两人,见何皇后摆了摆手,面色微沉地吩咐宫婢带温澜清去更衣。
只见温澜清摇了摇头,巧笑倩兮地说着什么,何皇后听完之后,脸色却沉了下去,云娆不禁心头一紧,立刻紧张上前。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她先不疾不徐地福身行礼,才又道:“姨母离去前特地吩咐臣女,说皇后娘娘操持赏花宴本就费心,千万不可给娘娘添麻烦,要是我姐妹二人不小心弄脏了衣裳或是身子不适,就到翊坤宫偏殿。”
何皇后沉默了下,半晌,才撩起眼皮笑盈盈的看向云娆:“本宫真是没想到从小寄养佛寺的温三姑娘,竟是这般伶牙俐齿。”
云娆心跳如擂,不敢轻易接话。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前世温澜清的下场有多可怜的关系,打从今日进宫之后,她心头始终萦绕着一种不好预感。
何皇后轻叹了声:“如今温贵妃还在画舫上陪着皇上,人不在翊坤宫,你们若是此时过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本宫可不好跟皇上交待。”
何皇后顿了下,姿态优雅的捧起茶杯,轻啜一口,才又微微笑道:“温三姑娘刚回京,可能不知道,上次七皇子私自将长公主的陪嫁妈妈,带到翊坤宫偏殿就出了事,那位妈妈还因此撒手人寰,在那之后,皇上就下过令,说往后温贵妃不在时,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到翊坤宫。”
云娆这些话,温澜清适才也说过,何皇后一样是用差不多的理由回绝。
何皇后眉头微蹙,语气稍冷:“温贵妃从小与本宫情同姊妹,她体谅本宫,本宫自然也体谅她,她不在时,本宫自然该替好生照顾你们姊妹二人,不必与本宫如此客气。”
话落,何皇后再不给她们开口的机会,摆手让人将她们带下更衣。
云娆攥紧手指,下意识抬头看了不远处的容珺及陆君平一眼。
两人早在云娆上前时,也来到主位附近,自然将何皇后这一番话尽收耳底。
容珺知道温澜清前世就是在这个赏花宴上出的事,不过他并不担心,云娆也有前世记忆,她也知道温澜清的下场,肯定会坚持陪她一块去。
他现在成了她的贴身侍卫,有他跟着,她们俩都不会出事。
就在陆君平想上前之际,三公主突然上前:“皇后娘娘说得极是,两位妹妹不该与您如此生份客气,平阳在此代两位妹妹道歉,还请皇后娘娘莫要怪罪。”
何皇后凤眼微微眯了下。
三公主从小寄养在太后膝下,她与温贵妃不亲,与她这个皇后更是生疏,平日里见了她,这个被皇帝养得娇纵的三公主虽然不敢对她不敬,却也鲜少用将自己的位置摆得这么低。
何皇后登时看不太明白三公主想做什么。
不止何皇后看不明白,就连温澜清也摸不透。
三公主虽是温贵妃的亲生女儿,她却与整个温家都不亲,平日也比较喜欢与岑时卿来往,怎么会突然跳出来说这些话?
何皇后垂眸笑笑:“三公主说笑了,澜儿的衣裳也是因为本宫的人笨手笨脚才会弄脏,本宫怎么会怪罪于她,只不过两位温家姑娘仿佛怕是本宫会将她们吃了一样,居然三推四阻的不肯下去更衣,实在教本宫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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