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申、亥已确认叛离,不作强求。请戌看护好主子,一切事宜借以主子为先。’
柳名刀眸光转深,抬手将纸条丢进了火堆里,噼里啪啦的火舌转瞬间将纸条吞没。他抬眸去看马车,和揉着眼睛做起来的李照视线一对。
“醒了?饿不饿?”柳名刀在视线相交的一瞬间有些慌张,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李照伸手搭在车窗上,点了点头,问道:“名刀大哥,我想看书,路过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可以让我去买几本书吗?”
在此之前,李照一直疏忽了这一点。
她总是想着从旁人的口中去了解这个时代,却忘了其实通过书本去了解这个世界的文明进程是最快的,也是最直观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不仅仅是通过书本去了解这个时代,而是借此熟练掌握繁体字。她可以预料到自己将来会有越来越多需要落笔的时候。
而且,在亲手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之后,在感受到这个时代下生命的脆弱和渺小之后,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愿望在她心底萌芽。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在这个时代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不,应该说留下一点现代文明的痕迹。
为生民立命这样的伟大宏愿对现在的她来说也许有些过于遥不可及,但却足够成为一种标杆。她所拥有的资源和她身处的漩涡不会允许她泯与众人,那么为什么不能握紧它,成就一些事?
“好。”柳名刀点了点头,把汤和饼子一块送到她手上。
吃饱喝足之后,柳名刀马车趁着月色重新出发了,李照情绪的恢复让他很高兴,高兴的同时也警醒了他,下次断不可以再以己度人,逼人成长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经过他的这么一轮拔苗助长,原本万事不关己的李照,心性变了。
到天亮时,李照看到了一队与他们马车逆行的商队。商队里一个个浓眉大眼高鼻梁,一看就是外域人士。
他们在经过李照窗口时,笑盈盈地冲着她招了招手,很是和气。
李照刚回以笑容,目光后移,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商队最后一辆马车后,长长的麻绳绑着三四个汉人,骨瘦如柴,一双双眼睛外突,神色畏缩地跟在马车后走着。
“他们这是?”李照蹙眉问道。
柳名刀目不斜视,收缩着手里的缰绳,缓缓说道:“活不下去的时候,卖身为奴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他的语气里有着司空见惯的平静。
在以往丰收之年时这种事尚不绝迹,更何况是眼下在这种乱象纷扰的灾年。若是各州郡当真开战,莫说是卖身为奴,怕是离易子而食,析骸而炊,也不远了。
第150章 平南谷
李照和柳名刀在十天之后抵达了平南谷。
这一路上,柳名刀在沿途的镇上给李照买了好些书,什么六部正史,编外怪志,杂学通典之类的,统统给李照搬了回车。他怕李照看这些经史文章会疲累,又买了好些传奇回来,让她闲暇之余还能解解乏。
以至于等到平南谷时,马车里有一半地儿都是摆着书籍。
从一开始认一篇文章要花上几个时辰,到后来一目十行,快速通读,李照只花了五天。她像是卯上了从前啃专业书的劲一般,哪怕夜深了,也挑灯在读。
历史的身姿在书卷中展露了它迷人的一面,滔滔岁月延展千年,凝结成一个个字符跃然于纸上,无声地向李照诉说着一个个传奇。
是日正午,春日和煦。
平南谷山脚下伫立着一块高大的牌坊,其上张灯结彩,已经有了些庆祝的气息。然而光鲜亮丽的牌坊之外,离主道还有距离的地方,依稀能看到好些面黄肌瘦的孩子。他们或是躲在树后遥遥望着,或者藏在草丛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柳名刀说,他们是在等寿宴。
等到寿宴开始后,平南谷会着弟子在山门口派上好几日的善粥,一人可领一份,一份便能算是好几天的口粮了。
李照听着就觉得心酸,心酸之余却又只能叹息一声,无能无力。这种挫败感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挥散不去。
车行过平南谷的大牌坊没多远,就看到了一条上山的路。路足有两个马车宽,铺垫着宽大而整洁的青石板,大概是为了防滑,青石板上有竖条纹波浪痕迹。
有些巧思,李照眸光扫过去,下意识想到。
青石板虽然是一块又一块地叠铺,却没有阶梯感,中间有人为刻意留下的高低差,显然是可供马车上山的。青石板两边依次摆着些巨大的花盆,花盆里种着高大的绿植,没开花,但因为枝丫上挂着些红绸子,所以足够喜庆。
路口旁边站着两个圆领青衫的少年,一脸稚气,头上顶着个垂脚襆头,是文人造型,却手扶长枪看守山门。
“什么人?!”马车一靠近,右边那个少年便横枪问道。
柳名刀从怀里取出请帖,说:“在下乃是大光镖局镖师。”
“马车里呢?”那少年听了柳名刀的介绍,接过请帖翻阅了一下,并未轻易放行。
“马车里是我们镖队的厨娘,也在请帖名录里。”柳名刀侧身撩开车帘让他们检查。
里头李照正在抄书,见他们问起,便搁了笔抬眸,问道:“需要检查马车内部吗?还是说需要我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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