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川可以说是陇右道为数不多的大城之一。
彭文昌何德何能单单就给英吉利亚人招一点青壮,就能捞到祐川?
这里面的门道怕是比外人看到的还要多。
“您、您想要什么您直说,我……我都给得起……”彭文昌斯哈斯哈几下,舌尖抵着上颚,忍痛说道,“我有天钢,有神令……只要你放了我,我都可以给你。”
天钢?
神令?
李照没吱声,用沉默回答了彭文昌。
也许是知道自己要是不解释清楚,一定没办法说动握着自己小命的这个人,于是彭文昌浅缓地呼吸了几口气,说:“天钢……就是英吉利亚人交给的我差事……我办得好,给他们生产了相当多的天钢,所以他们才会把祐川全权交给我。”
是了,李照这时才想起来,陇右道上矿产资源相当丰富,尤其是铁矿!想通其中的关窍之后,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了起来。是赵毅将陇右道卖给了英吉利亚人吗?所以英吉利亚人才没有继续向南开进,始终只在陇右道上开拓。
如果这个设想是真的——
那么李照很难不去怀疑赵毅手上是不是也有什么划时代的武器或设备。
彭文昌并不能看到身后李照的表情,也就不知道李照此时到底有多惊愕,他犹自继续解释道:“神令……就是他们用来想我降下旨意的物件,那东西即便是相隔万里,也能如实地传达讯息,堪称神迹。”
“我不要你的天钢,我要看你的冶炼之法,以及冶炼的场所。”李照沉下脸去说道。
听到李照如此一说,彭文昌有些呆愣,他吞了吞口水,僵硬地说道:“祐川如今戒严了,即便是我,出入也得接受检查,我没办法带姑娘你入城啊——”
“那你这命还要不要了?”李照单手横架在膝盖上,偏头看他,问道。
显然,在彭文昌心里,命得要,祐川也得要。他余光睨着李照,脸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说:“您要是要天钢,我可以给您,要多少都可以,左右不过是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
如果说此前从彭文昌嘴里冒出来的天钢和神令让李照心有余悸,那么现在彭文昌这一句话就已经能让李照手心冒汗了。
要多少都可以给多少,说明这个天钢的生产量相当之庞大,彭文昌这个主事可以随意调用产物。而后半句,则是说明了天钢冶炼的速度之快。
在李照的记忆之中,的确有那么几种冶炼法大大提高了熔炼的速度。这些冶炼法的出现提高了钢铁的生产规模和速度,也减少了对劳工的需求,更是为其他新兴技术奠定了相当重要的基础。
这个技术,她必须要拿到手!
想到这儿,李照重新握在了尚插在彭文昌腰间的那柄匕首上,说道:“我不管你入城有多难,我只要天钢的冶炼方法。或者说,你可以将工匠给我,我今日就绕了你一命。”
只要彭文昌敢摇头,或一句拒绝的话,李照这匕首就会拔出来再捅进去。
彭文昌当然感觉到了自己腰侧扎着的这匕首有动静,他此时心中那叫个恨啊。没想到他这个终日打鸟的,有朝一日叫鸟啄了眼睛!
如今技不如人,被挟持了,他哪儿还能顾得了那么多,赶紧挑着不那么有利害性的应了:“行,行,我把工匠带出来给你!这几日杜姆公爵不在祐川,我带个把人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但李照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于是,彭文昌就听到自己背上坐着的那姑娘继续问道:“除了天钢和神令,祐川里还有什么?”
“没了,祖宗,真没了……”彭文昌苦不堪言地耷拉着眉眼回答道:“光是这天钢,就已经是投入了整个祐川的人,即便是这样,我还得不停地出来打劫征人……”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如此冒险。
陇右道上本来就是地广人稀。
几个大城要么是因为抵死不降而被英吉利亚人屠了城,要么就是因为有守捉驻扎而战至了最后一个人。激烈的战事之下,别说是青壮劳动力了,就是那些被保护在后方的老弱妇孺,也都死伤惨重。
李照也不急,施施然坐在彭文昌的背上,等着墨炆和秦秋淑回来。
马车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墨炆气喘吁吁地勒停马车,在翻身下车的同时,朝李照喊道:“李姑娘,人都还活着!还活着!”
虽然何雷这一伙人是手上沾了血的人,但他们仍然是墨炆与秦秋淑此行第一次成功救下来的人。秦秋淑坐在马车上,从车窗处探出头来,望着李照又哭又笑。
“嗯,你们该见识的也见识过了,现在便带着他们去同昌吧。”李照拔了身后的三秋不夜城,一把薅起脸色泛白的彭文昌,扭头淡定地对墨炆说道。
“什么?!”墨炆愣了一下,没想到李照居然会要他回去,于是短促地喘了几口,问道:“为什么?李姑娘你不是说,想要做文章,想要写出能发人深省的文字,就得先深入到苦难之中吗?”
“你看过了。”李照从六筒手里接过最后一点绳子,将彭文昌的手也给绑了起来,继续说道:“我本意也就是带你们到这里止,眼下马车上还有三个伤员,你们带他们回同昌,也能救上三个人的性命不是吗?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秦秋淑本是在马车里照料何雷那三个兄弟,她一听到李照要遣她回去,连忙撩着车帘就跳了下来,一边跑一边说道:“李姑娘是觉得我们是拖累吗?我……我可以学武……如果、如果现在还来得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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