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栀躬身拱手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说话,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场面顿时有几分安静和尴尬,崇信帝嘴角的笑也慢慢冷了下来,瞪着沈文宣见他悠闲自得地怎么也不接茬儿,心中恼火,余光瞪向老七。
李钰冷得一抖,面对父皇和二皇兄两人的目光不自觉压力山大,硬着头皮出列回道:“儿、儿臣觉得父皇选人自有父皇的道理,肯定是看中沈文宣的某些品质才任命他为礼部侍郎,我们这些做臣子听着就行了——”
“你——”李栀心中一凌,不可置信地瞪向他,“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反驳父皇旨意是为居心不良?”
李钰:“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好小子,才蹦哒了几天就敢这样公然暗讽他!李栀气急,刚要开口就被崇信帝打断:“行了!这是在天坛,你们在这儿闹成何体统!”
他本来就没想闹,这不是被你们逼着说话的嘛,李钰偷偷翻过一个白眼,退回去好生站着,李栀心中怒急,将头偏至一旁忍火,他不甘心,父皇这明晃晃的偏心是做给谁看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抬眸看向他这一阵营的几个大臣,用眼神示意他们开口劝谏。
父皇执意推老七上位,他偏不随他所愿。
赫丞垂眸当做没看到,左右一个礼部侍郎罢了,有什么打紧的,在这儿大做文章反而会引起皇帝反感,之后的打压也会变得更加猛烈。
其余几个大臣见赫丞相不动,他们便也不动,对二皇子眼中愈来愈盛的怒火集体装瞎,说到底,二皇子能到如今的地位靠的终究是背后的赫家,他们这些在官场上混得久的人精最是清楚权柄到底握在谁的手里。
正当此事就此定下,出乎所有人预料,傅小侯爷突然出列道:“皇上,臣亦认为沈文宣不配担任礼部侍郎,首先他是商籍,我朝历法明文规定士农工商,商乃贱籍,终生不得入仕,其次他一无大功德,二无品学,三无有德之士引荐,如此平庸之人就如此草率地担任三品侍郎,管制其下六司三十六人,臣以为恐难服众。”
二皇子有些惊讶,傅家向来以忠臣示人,纵是府中出了一位二皇子妃,傅侯爷也从未表现出站队的倾向,此时傅家独子却公然支持二皇子,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实傅家已经做好了选择。
傅侯爷快速瞥了一眼皇帝的脸色,手脚冰凉,彦睿突然站出去也是他未想到的。
沈文宣来了兴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傅家小侯爷,越看眸中的光越冷,别人反驳也就算了,可若是这小子反驳,他还真要说道几句:
“傅家小侯爷的脑子怕是不大灵光啊,这规矩都是人定的,偶尔破破规矩来个特例有甚打紧?再有你说的德,呵,小侯爷怕是对沈某不太了解,我沈家乐善好施的名声在这京城中可是出了名的,不信小侯爷可以去大街上随便抓个人打听打听,至于才,西水红三四本书小侯爷也有拜读?若没读过,本质庸才一枚,何必上赶着让人认蠢。”
傅彦睿:“你——”
“最后有德之士,”沈文宣一把拍在邵尚书后背,吓得他一抖,“礼部尚书,二品大臣,精通古今礼法,温良俭让,博采众长,乃皇上最信任的宠臣,邵大人,你可举荐在下?”
“啊?举、举,自然举,臣相信皇上的眼光。”邵尚书抹抹额头上的汗,这皇上宠臣委实过了。
傅彦睿:“强词夺理!”
“嘘——”沈文宣食指抵唇,逼近他一步,“缘乃天定,该是我的东西你抢不到。”
一语双关,傅彦睿抿紧唇眼底赤红,手指狠狠掐进肉中恨不得掐出血来。
“此事就此定下,不容有异。”崇信帝拧眉道,眼神带着凉意看了一眼二皇子和傅侯爷,甩袖离开了。
“恭送皇上。”
沈文宣悠哉悠哉地退开,盘腿坐在一侧的蒲团上陪着那群和尚静坐,其余大臣也慢慢坐了过来,傅彦睿还想追到他面前多说几句,却被父亲猛得抓住手拽到一旁。
“你怎么回事!”傅侯爷压低声音,火几乎要从嗓子里喷出来了,“这事又不关乎傅家,你突然跳出来给谁看?你老实说,是不是二皇子私下里吩咐你的?”
“不是,”傅彦睿梗着脖子回道,“是我自己要做的,我就是看不惯他做礼部侍郎。”
“你......你脑子怎么这么糊涂!”
傅彦睿:“糊涂的不是我,是父亲,难道父亲还看不清吗?无论父亲愿不愿意承认,在甄儿嫁到二皇子府上的那一刻,我们就是跟二皇子是一条线上的人,若今后二皇子大厦将倾,你难道要弃甄儿于不顾独善其身吗?”
傅侯爷愣住,一时回答不上来。
傅彦睿转身离开,坐在沈文宣对侧的蒲团上,两人隔着八丈远的过道,却仍能闻见其中隐约的□□味儿。
沈文宣随意转了几圈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感觉除了对面那一道强烈的视线外,还有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抬眸一看,正好与慧寂对上眼,他正坐在九圈的最外围,而他旁边就是慧真,双手合十,对着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么巧?
沈文宣摸着鼻子笑了一声,收回视线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等到了中午该用饭的时候起身下了天坛,正好做法事的和尚要换一轮,慧寂拉着慧真颠儿颠儿地跑下去,直冲沈文宣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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