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之事,只是一个小爆发而已,他势必会把雍州的军务拿回自己手里。
但他也没想到晋晓会要走,直截了当地站沈游。
他收拾了下脸色,挽留晋晓:“先生倒不必如此,以先生之才,留在雍州军,才是正道啊,莫寒了远在国都的穆将军和侯大人的心。
“军内待先生会如往常,请先生留下。”
其余人也都开口挽留晋晓。
替王荣帮腔的杜子衿,倒是说出大多数人的心声:“秦先生,大可不必这么着急为沈游站队吧!”
晋晓抻一下袖子,嘴角噙着丝笑意,翩翩如佳公子,对在座同僚一揖手,态度无可挑剔:“大家都知道某为人,再多的,也不多说了。”
“只不过,某在雍州军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知,王副将可否答应某的一个请求?”
这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短短八个字,把其他幕僚碾压到地上摩擦,若晋晓真“没有功劳”,那就没人敢说自己有功劳!
因此,此话一出,没人再说什么。
王荣懂晋晓的话术,勉强笑了一下:“先生的请求,王某怎么能不敢答应?就是不知道先生是想……”
晋晓说:“我与沈游情重,烦请允我带着他离开军营。”
王荣面露难色:“这……可是,昌平侯之死该如何办?”此事纸包不住火,雍州总该推出个替死鬼。
晋晓心中早有成算,这条罪不揽,沈游就离不开这里,不如认下来:“那就请将军网开一面,当沈游畏罪,连夜潜逃离开雍州军。”
王荣私心里,还是不答应,看了圈幕僚,希望有谁能出来阻止:“可是……”
然而包括杜子衿在内,都没人说话,若晋晓对雍州军的贡献,稍微少那么一点点,或许都会有人反驳。
此时,人难免以己度人。
沈游到底和晋晓关系好,晋晓在雍州军这些年鞠躬尽瘁,若连这么一个请求都无法达成,连一个人都保不住,未免令人寒心。
王荣被晋晓一步步设计到如今这局面,架着他,如今答应这个要求,也说不过去了。
他重重叹口气:“先生都这样说了,本将也不得不允。”
晋晓见好就收,又对所有人一揖:“愿此一别,雍州军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沈游一直僵硬地站着,直到晋晓说最后一句话。
他猛地攥住手心。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他连累了晋晓。
便看晋晓朝他走过来,她神色如常,身后跟着云岩,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沈游说:“走吧。”
整个议事厅里,无数对眼睛,目视着他们离开。
亦或者说,目视着他们被赶出雍州军。
到了营帐,云岩给晋晓收拾东西,泪眼汪汪地看着晋晓:“先生真的要离开吗?”
晋晓站起来,视线和云岩平齐,只笑了笑:“是,我和沈游走了后,军中的伤员,还得交给你了。”
云岩抹掉眼泪:“我也要和先生一起!”
晋晓说:“别闹,你还得在军中。”
云岩在军中是文书,没办法随手撂下事务,不像晋晓,能想走就走,这便是没有职务的好处。
云岩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先生是不是早料到有今日,所以侯大人怎么安排职务,先生都拒绝了……”
他在一旁掉着眼泪,一直沉默着的沈游,闭上眼睛。
另一头,议事厅散会,只留下几个关键人员。
杜子衿说:“王将军,秦晋晓还真把自己当一个东西,以为雍州军没了他就不行了。”
王荣刚不得已答应晋晓的要求,脸色正黑,没说什么,杜子衿又说:“不过,他不能留。”
王荣一锤敲在案几:“趁他们还在雍州城,全部捉拿。”
晋晓留不得,逐鹿天下的时代隐隐有了苗头,定不可让她成为他人麾下的谋士。
是夜,没有任何声张,晋晓和沈游,像三年前刚来雍州军营那样,她在前,沈游在后,身上背着简单的行囊,徒步走出军营。
唯一不一样的,估计是沈游身上多了把游曳,晋晓身上多了把止戈。
王荣还要点脸,没把这些收走。
晋晓没有先回她在雍州城的宅子,而是拿出钱袋子,带沈游去客栈。
说来也是巧,客栈正是晋晓最初来雍州城时住的地方,客栈掌柜的认得晋晓,忙恭敬地迎上来,说:
“秦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不知道这么晚了,您和这位……将军,为何在此打尖啊?”
掌柜看沈游气度不凡,又跟在晋晓身边,理应是某位小将军才是,这么晚,不在军营里,怎么出来住客栈。
沈游沉默着,根本不打算回话。
晋晓客气地说:“我和沈校尉……沈游,今日起,就不再在雍州军任职。”
原来这小郎君不是将军,是沈校尉。
掌柜打量沈游。
素来听闻沈校尉学穆将军用兵如神,这还是掌柜第一次把这个名字和脸对上号。
但过了一会儿,他才听懂是什么意思,追问:“不再在雍州军?为何呀,雍州军敬爱先生,是什么情况……”
晋晓只笑了笑,不再满足掌柜的好奇,只问:“掌柜的,你们这还有两间房么?”
掌柜忙说:“有有……呃,不是,就剩一间,要不先生和校尉凑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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