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见到县令,没有好脸色,还有的人在全高飞走过的地方,偷偷吐口痰。
全高飞仗着身边带了一堆捕快,倒不怕这些他眼里的刁民,只是见到沈游时,心下不由吃惊。
沈游身量高,体魄强健,面容英俊,剑眉下一对狭长的眼睛,黑白分明,不怒自威,他一手在前,一手背在身后,一副习惯派兵遣将的将军之态。
再看沈游一旁那位相对文雅的男子,他肤色白皙,脸上无须,却生得并不弱气,眉目间是这个世道少见的英气,只着青衣,立在那里,便让人难以忽视。
简直看不穿。
全高飞本来对这突如其来的梁州军沈游,心里还十分不满,隐约怀疑是假货,然而如今见到人,方知道可不是山贼那种头子能比的。
即使真不是梁州军的将军,也大有来头。
他心下先信几分:“沈将军来咸安县,下官居然不清楚,是下官怠慢了将军。”
又问:“不知道将军可有梁州军的令牌……”
沈游理直气壮:“没有,来的路上丢了,正要在你们县里写信回军营,便看到这林家村的惨状。”
话语一顿,他忽的喝道:“全高飞,你可知罪?”
先发制人,这一声中,含着在疆场历练出来的杀气,平日里士兵见了都害怕,何况全高飞这种外强中干的软蛋。
他胆子吓飞半截,连忙跪下磕头:“下官冤枉,下官为民兢兢业业,然县衙事务繁多,总有一些地方顾及不到,还望将军理解,体谅一下做百姓父母官的不易啊!”
沈游嗤笑:“起来吧,你最好是真心为百姓。”
全高飞站起来,提着袖子擦汗。
沈游又抛个问题给他:“如今邬江不再被山贼把控,归顺的山贼共有一千八百九十四人,你说,该怎么处理这些人?”
全高飞立刻说:“这些山贼,多是这一带的村民壮汉,因天灾走了错路,不如就放归,让他们回家好好种田……”
完全就是不想管的意思。
又或者说,全高飞甚至觉得,匪祸再起来一次,也与他干系不大,只要他还是咸安县令一日,就不会受到匪祸的影响。
沈游哪看不透这无能县令的想法,哼了一声:“若放归,恐又聚集成匪祸。”
全高飞说:“将军的意思是?”
沈游摊开地图,手指在邬江处点了点:“如今天公不作美,西南已有许久没降雨,邬江是重要水源,这附近还是需要人把控起来。”
全高飞:“那……”
“这些本来的山贼,就把控邬江吧,”沈游说,“至于口粮,还得全大人帮忙出了。”
全高飞:“……”
被坑了千人的口粮,他脸色十分不好,不过仔细想,沈游也就这样,也没什么好怕的,等把这尊爷送走,咸安还是他的天下。
待回到县衙,全高飞对师爷说:“沈游想让那群归顺的山贼,重新把控邬江。”
师爷露出懂了的神情:“这也就好笑了,这个沈游,不过就是想自己当‘山贼头子’,还整这么多名堂。”
全高飞说:“罢了,他想当匪头子就给他当吧,反正他离开梁州军定是有军务,不会在咸安县留太久,到时候,我们再把邬江这一片重新揽回来就行。”
如今这世道,为官者不为民,才是正常。
本以为沈游是个难搞的,全高飞还打算提起全部精力对付他,然而,沈游整了这么一出,他就不再把沈游放在眼里。
回头,全高飞还往沈游那里送一个美姬。
美姬歌喉甜,舞姿绝,在咸安县也是少见的佳人,然而她一来沈游房里,便看沈游沉着脸:“滚出去!”
沈游如今住在林进山院子里的东偏房,和晋晓同住一个房间。
林进山的家中,正院的留给自家用,东偏房给了沈游和晋晓,西偏房改成议事堂,平日里,他和晋晓就在议事堂处理事务。
此时,美姬被喝退,心里直打鼓,这小郎君就算长得再英俊,她也绝对不敢再靠近他半步,可这样的话,她今晚宿在哪里呢?
却看另一张案几上,坐着一位翩翩佳公子,那气度也是绝无仅有的,而且看起来,比小的好说话多了。
美姬心想,小的不行,大的总可以试试吧。
她打量着晋晓,走到她跟前坐下:“这位爷,可需要奴家做点什么。”
晋晓放下山贼收编的名录,她抬起眼睛,朝美姬笑了笑。
那一瞬间,美姬心跳得很快,她说不清这感受,明明面前郎君如竹清朗,她却好似看到遍地山花烂漫。
到美姬这年纪,见过的男人也不少,却不得不承认,晋晓绝对是她见过,最心动的。
什么少年郎就算了,温柔的郎君才是她们心之所向。
她难得露出点局促:“敢问爷贵姓?”
晋晓回:“秦。”
不过,沈游不适时插入的声音,冷冰冰的,倏地打碎这种旖.旎:“先生,这种女子就让她出去吧。”
美姬有点委屈,这小郎君脾气坏得很,如今竟然怂恿面前的秦先生赶走她。
可是她也没做错什么,她只是想给秦先生带来“温暖”。
哪个男子不喜欢这种温柔乡?
她欲语还休地看着晋晓,晋晓确实不和沈游一般,朝她招招手:“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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