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进小小的水洼,水洼倒映出街道两旁林立的房子,在雨中一径沉默。
“你要问我们什么问题?”余洲问那男孩。
男孩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拂起。他镜片度数很深,眼睛里是十几岁少年人罕见的沉稳。
男孩指着渡口,跟他们说了一个故事。
2017年9月4日,一辆超速的汽车在深夜撞破渡口的围栏,冲入河里。
拖出车辆的时候,车辆破碎的保险杠从河底淤泥里勾出一个被绳索捆实的渔网。
渔网里有一具白骨。
骸骨属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她失踪于2017年4月6日。
4月6日晚10点15分,结束晚自习的她在学校门口的书报亭里购买了一瓶汽水,跟准备收摊的老板道别后,小跑着穿过道路。
那是她最后被目击的记录。
她原本应该搭乘公交车,到补习学校去找自己的母亲,再坐母亲的电动车回家。
但那天公交车的监控记录上,她没有出现。
在书报亭和公交车站之间有一条六百米的街道。她消失在这条道路上。
半年之后,尸骨从河中打捞出来,她已被鱼虾啃食,化为白骨。
校服上衣仍套在尸骸上,下身衣物和鞋袜不翼而飞。渔网里还有她的书包,警方在书包里发现了她的学生证和空空的汽水瓶。
男孩拿出了校徽:“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很抱歉,我落入‘陷空’的时候,除了书包,身上只有这个。”
校徽上是四个潇洒漂亮的汉字:临江中学。
所有人齐齐扭头看姜笑。
姜笑一直叉着手静静听男孩说话,此时开口:“我知道你。”
男孩:“嗯。”
姜笑:“你是17年国庆节时失踪的师兄,高二7班,付云聪。”
付云聪笑了笑:“看来我的寻人启事贴得到处都是。”
“因为你太有名气了。”姜笑说,“原来……你落进了‘陷空’。”
付云聪看着姜笑身上的衣服。“你这套校服是17年下半年开始,临江中学高一新生才穿的校服。你是不是叫姜笑?”
姜笑点头。
“我也记得你。”付云聪笑了笑,“入学第一天,因为迟到翻墙进学校,绕着校园狂奔三圈,始终没被抓到的体育特长生,还是个女孩子,名字很有趣。”
姜笑也学着他的腔调说话:“看来我的处分通告贴得到处都是。”
渔夫帽打断了俩人的认亲和叙旧。
“你要问我们什么问题?说的这又是什么故事?”
付云聪收好校徽:“我觉得如果我跟你们关系亲近一些,也许你们会给我我想要的答案。”
他指着身后的茫茫河面。
“在这里被打捞出来的尸骨,是我高一同班同学洪诗雨。”付云聪说,“我的问题是,你们想不想知道‘鸟笼’出现的原因?”
余洲一怔。
“如果想,请找出杀害洪诗雨的凶手。”付云聪说,“只要找出凶手,我会把我所知的一切关于‘鸟笼’的事情告诉你。”
少年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自得。
“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几个‘鸟笼’,但我可以确定,没有任何一个笼主,有我知道的事情多。”
“你们信吗?”
在雨里行走时,柳英年忽然问。
雨势忽大忽小,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从路边的711便利店里拿了几把伞。便利店里当然也没有人,货架空空,只有放伞的桶子是满的。走出几步后余洲回头看,那桶子又是满满当当,缺少的伞已经补充上去了。
付云聪说他们可以随意找落脚的地方住,若是住了两天觉得不舒服,不想按照付云聪的要求去做,随时可以走。
他似乎并不限制历险者留在自己的“鸟笼”里。
和上一个“鸟笼”最大的不同,是这里几乎看不到人,冷清至极。
十字路口红灯亮着,开始倒数计时。路面上没有车,道路被雨水淋得湿漉漉,路边汪着一小洼一小洼的水。他们穿过被红色灯光涂抹的道路,连渔夫帽也不由得感叹一声:“太奇怪了,这个‘鸟笼’。”
这个“鸟笼”如此复杂、真实,又这样的大。可是毫无生气。
“你们到底信不信他的话?”柳英年又问一遍。
没有人能回答柳英年的问题。余洲从他背包里翻出深渊手记,手记上还没出现能指引他们脱离的提示。
“或许要等我们答应付云聪的要求,手记才会出现提示。”余洲说,“你们觉得呢?”
抬头一看,所有人都看着他。
余洲:“看我做什么?”
樊醒:“决定权在你手里。”
余洲:“……我?”
他看着手中的笔记本,鱼干落在笔记本上装作打呵欠。
能破解“鸟笼”谜题的关键道具,确实都在余洲手上。
余洲结巴了:“可是,可是我……”
“你说留下来解决问题,我们就留。你说走,我们就跟你走。反正咱们几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相互也逃不开。”姜笑说,“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我们跟着你跑,不是因为信服你敬佩你,是没办法。我不想死在这个‘鸟笼’里,我愿意随着你选。”
樊醒忽然问:“这可是你的家乡,你不想多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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