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干长久地沉默。
“我不想像你一样,被它挖出心脏,变成一副骸骨,扔进海里。”
樊醒的声音很低,余洲几乎听不清楚。听到的内容令他一头雾水,心脏紧张得怦怦乱跳:他知道鱼干不一般,但没想到樊醒和鱼干居然熟稔到这种程度。
樊醒是“缝隙”的人?谁是他的“母亲”?
余洲试图靠近,鱼干忽然拔高了声音。
“你让我吃下心脏,下一步呢?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吃掉余洲?”
樊醒顿了顿:“你不舍得?”
鱼干:“你舍得?”
樊醒不应。
鱼干:“我知道你挺喜欢他,他很有意思,而且他还……抱你。”
樊醒松开鱼干的尾巴,鱼干有些犹豫,却又继续说下去:“你变小的时候,他最紧张你了。”
樊醒:“因为我至少看起来像个人。他把我当成妹妹。”
鱼干:“是人都知道你不是他妹妹。”
樊醒:“看到我的原形,他只会被吓跑。我不是你,安流。”
鱼干又翻滚,在距离樊醒一段距离的地方打转。
“……总之,这些人之中,对你最好的就是他。别惹他生气了。”它咳嗽两声,“他不高兴,我也不会高兴,哎。人类的情绪好麻烦,就不能开开心心的。”
“和偷吻他相比,原来最容易激怒他的方法还是聊久久。”樊醒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久久真的是他亲妹妹。”
话刚说完,身后一股大力,樊醒直接被拽了下来。他从杂物堆上翻滚而下,一路磕碰,小山在这剧烈的动作里塌了一半。
余洲把他狠狠按在杂物里,揪着他的衣领。樊醒手上仍握着那个圆球,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血从伤口中渗出,在圆球的金色硬壳上涂了一层血色。
“你说什么?”余洲声音嘶哑,“你知道些什么!”
樊醒大笑,他双腿忽然夹住余洲的腰,腰身一挺,直接把余洲掀翻。余洲被他压在身下,樊醒已经成功反制。
“她是你的引线吗,一点就炸?”樊醒舔舔嘴巴。他胸口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兴奋中又掺杂焦躁。复杂的情绪虚晃一枪,他低头看余洲,把空着的那只手按在余洲的左胸。
剧烈的心跳声透过彼此的皮肤骨骼,樊醒能清晰地感受到。
愤怒、激动、惊愕,连鱼干也开始躁动乱滚,凑上来咬樊醒的耳朵想让他松手。
樊醒手上使力,按住余洲胸口。他为人类脏器的不停搏动感到惊奇。余洲的心跳是生命力的证明,激烈的情绪让心跳愈发急促,樊醒似乎能听见血液奔流的声音。
余洲的眼睛发红了。
“你在胡说什么!”他起不了身,抬手往樊醒脸上揍了一拳,“她就是我的……”
“不是、不是!”樊醒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她不是!”
他抚摸余洲的脖子、脸庞,最后卡住余洲下巴。焦躁感爬挠樊醒的心,他恨不得立刻让余洲抛弃脑子里可笑的兄妹想法。
他不想让余洲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以久久为先。
“你也是一无所有的可怜虫,别自欺欺人了。”樊醒一字字道。
一种陌生的惊恐像虫子一般钻进余洲心里。
余洲和鱼干目光同步,齐齐看向樊醒手上的金色圆球。
被血液侵染的硬壳正在裂开!
鱼干发出尖锐的啸声。它的恐惧瞬间侵入余洲脑海,余洲忽然颤抖,他本能地想远离樊醒和他手里的那东西,可樊醒完全钳制住他,大得出奇的力气,就像一只巨手把余洲牢牢压在原地。
樊醒扬声长笑:“安流啊,安流!”
他举起手中圆球,笑声愈发疯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圆球正在崩裂,金色的硬壳化成液体,水一样从樊醒指缝淌下,“你我都是母亲的孩子,我们有同样的源头。你的心脏惧怕我的血液,然而母亲添加的这层壳子,它认得我!”
圆球的硬壳融化了一半,圆球中央那团不断滚动的混沌终于露出全貌。
它是浅灰色的,如同那些有毒的蔷薇一样,阴郁低沉。
在夜灯与雨水中,混沌仍旧缓慢翻滚,它们悬在樊醒手心,被樊醒五指牢牢圈住。
鱼干无处可躲,从圆球开始融化的时候它就僵硬地失去了活动能力,落在余洲胸口。
“……”樊醒松开了钳制余洲颈脖的手。他用手掌盖住鱼干,“好吧,别害怕。你不想要这部分力量,那就直接给我吧。”
那团混沌的烟气,就这样被樊醒按入了胸口。
城市有密雨,但从来没有打雷。
已经抵达城外郊区的付云聪却听见了雷声。回头看见城市天空电光闪动,他心头一突,连忙对车上其他人说:“雨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大巴掉头,往城内疾驰。付云聪跑上观光层,雨愈发的大了,但这不是他操纵的。有人越过笼主,让“鸟笼”的天气发生了变化。付云聪心里升起不祥预感,他想起余洲说过的,出现在某个“鸟类”空中的巨大手掌。
电光密集的地方,浓云正在翻滚。
“……他是要死了么?鱼干!”余洲喊出了那个特殊的名字,“安……安流!”
鱼干猛地从他胸口窜起。
樊醒浑身战栗,胸口萦绕着灰色的混沌烟气,已经失去了控制余洲的力气。汗水从他身上淌出来,就像彻底洗了个澡,他长发湿透,紧紧闭着眼睛,嘴唇因为忍受痛苦而咬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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