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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洲紧闭嘴巴。鱼干从余洲头发里探出个小脑袋:“谁?母亲吗?”
    许青原:“当然不会是它。”
    他不打算将自己的预测坦白告知,生怕被意志听见。抬起手,他摸了摸余洲的头发:“柳英年给你的笔记本,一定要保存好。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实现各自的愿望。”
    余洲:“你跟意志说了什么?你答应了她什么?帽哥!”
    许青原最后注视鱼干。他知道鱼干抵达这里,樊醒必然也在此处。
    他张开口,无声地说:我会为樊醒制造机会,唯一的机会。
    “帽哥?!”鱼干大吃一惊。
    许青原后退两步,冲余洲摆摆手,用清晰的声音说:“它允许我跟你告别。再会,我的朋友。”
    余洲汗毛直竖,许青原现在的状态令他不得不想起柳英年。“帽哥!!!”
    许青原转身朝意志走去。他举起右手挥动,顺势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壳。
    后脑勺上,一道手术刀疤清晰可见。
    第93章 意志(3)
    许青原靠近意志,意志只是静静看他,并不动作。
    “我吞掉樊醒的时候,他哭了。”意志说,“真有趣,他居然这么害怕死亡。”
    许青原问:“你不害怕死亡吗?”
    意志:“用你可以理解的话来说,我的命运中没有‘死亡’这个词语。没有谁能让我走向死亡,除非缝隙崩落,除非我自愿选择。”
    它盯着许青原:“你也不怕?”
    许青原:“用你可以理解的话来说,你带给我的‘死亡’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意志凝视他。那只硕大的眼球里看不出明显情绪。许青原很坦然地让她看:“我身上没有杂质。”
    意志:“如果有,我会吐出来的。”
    许青原一怔,仍保持冷静:“我以为你会完整地把我吞下去。”
    “不,我一般,先从手开始。”意志的触手缠上许青原的双手。因为兴奋和激动,它的声音产生了变化,不再是那种令人放下戒备心的普通女性声音,开始掺杂粗糙的声线,像男人与女人都藏在它的躯体里,同声同气,同口同腔。
    触手是冰冷的,许青原忍耐着这种不适。他不知道意志会怎么吞噬自己,它会发现深嵌在他大脑皮层里那块半个指甲大小的芯片吗?许青原开始不安。
    但又到姜笑,又到柳英年和他那本冗杂啰嗦的笔记本,许青原又感到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他必须完成这一步,否则所有人的牺牲都将是无用功。
    许青原这一生不曾为什么人和事牺牲过。
    他是孤儿,辗转过一些家庭,幼时的命运在他身上烙刻“商品”的印记:他不断被转卖,价格越来越低,从“他虽然小但能干活”到“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可以……”。
    许青原不知道如何称呼自己所在的世界,sigma,这是骷髅的命名,许青原觉得挺好听。他在“鸟笼”里历险的时候,偶尔会思考自己的来处。他不知道每个时空是从哪个时间点开始分裂,进而衍生出各种各样的不同世界,他只晓得,原来“和平”并非又象,它十分具体地存在某些宁静幸福的世界里。
    他有过朋友,也有过战友。但生存是第一要务,“牺牲”是个过分高洁的词汇,它从未降临在许青原身上。
    柳英年怕他,他则看不起柳英年。结果他看不起的那个人,做了些了不起的事情。
    许青原又感慨,又困惑:他当时不能理解。
    然而在预测到之后将发生的事情,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理解了柳英年笔记本的真正意义时,他竟然没有太多的犹豫。
    甚至,他理解了柳英年为何颤抖着举起手,喊出“骷同志”。
    世上有些事情,只有自己能做到,只有自己能完成。有的人本意并非成为牺牲品或英雄,只是所有的选项都只写了他的名字——“那就让我去吧”。
    许青原的脉搏加快,意志察觉到了。“害怕?”它嘶嘶地笑,像蛇一样,“你怕……我骗你?我吞噬了你,但不会给你永恒的生命?”
    许青原的双臂已经被触手完全缠裹,他感觉自己仿佛被石膏牢牢束缚,随着意志的提问,他被一把拽着跪跌在地,抬头就看到一直那只过分硕大的眼睛。
    “我没有。”许青原这一刻开始感激自己过去经受的所有痛苦,是那些远超肉体可承受的痛楚让他在任何时刻都能够保持一张平静的脸,“骷髅和安流都说,你从不说谎,也绝不会骗人。”
    意志的动作顿了顿。第一次,许青原从这只可怕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朦胧的柔情。它在回忆,或者在思念,一些与这两个生命相关的往事。
    许青原等待意志的反应,他忽然发现,触手不再蠕动,不再挤压他的手臂。
    “换一个方式吧。”意志轻柔地说,“换一个你不会那么疼的方式。”
    话音刚落,意志的身体从中间裂开了。一个豁口出现在许青原面前,这肉缝的裂口里密密麻麻蠕动着细小的触须,血红的、乌黑的,攒动爬行,朝他伸展。
    本能令他下意识往后一缩。死亡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在他面前袒露真面目,许青原睁大了眼睛。
    “你不害怕吗?”意志问,“不过这样你至少不会那么疼,死亡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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