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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球在发热,烫得余洲几乎抓不住。他打开盒子,宋凡尔大吃一惊:“这眼球……活了?”
    金色的眼球在发光,一种强烈而浓重的光。余洲呼吸急促:他与樊醒有一种生命深处的联系,此刻手中握着樊醒眼球,他就像牵着樊醒的手,血脉与心跳紧密连结。
    肮脏的墙根下,一个黑圈出现。
    襁褓从黑圈中跃出,就像被什么人抛出来一样。它稳稳落地,丝毫没磕碰到。襁褓中的婴孩起初闭着眼睛,被这异样冲击惊醒,起初张口想哭,忽然便看到了靠近的余洲。
    余洲回忆起自己在雨天里碰见那一只小狗。他小心翼翼抱起襁褓,忍不住笑起来,就像他平时逗久久一样呼唤她:“久久。”
    婴儿用小手抓余洲的脸,余洲被狂喜和激动击中,他回来已有五六年,从没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久久居然始终不哭,圆睁黑魆魆的眼睛,不知轻重的手在余洲鼻子上拍来拍去。
    “有人过来了。”宋凡尔提醒。
    余洲依依不舍,把久久放下。
    地面平整,没有任何坑洞,刚才的黑圈已经消失了。
    和宋凡尔躲在暗处,余洲终于又一次看到曾经的自己。
    废品站门口已经围着几个人,对久久议论纷纷。十九岁的余洲从窄街另一头走来,显然满心愉快。他停在门口,也和其他人一样探头去看襁褓中的小孩。
    有人掀开黑乎乎的小被子,久久受了惊吓,嘹亮地哭出来。周围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即恍然大悟:是女娃娃。
    这似乎已经足够说明,她为什么被遗弃。
    久久哭得响亮有力,人们看着、听着,惊讶地议论:这是个很精神的小孩儿。但精神也没用,没人想要。收购站附近的人们大多条件拮据,他们纷纷摇头、四散,想象这小姑娘可能遭遇的命运。
    没离开的只有余洲。
    余洲当时十九岁,他刚刚成年不久,偷窃这手艺已经练得纯熟,自认足够把自己照顾好。他喝了点儿酒,微醺中带着新鲜的兴奋,站在哭泣的小孩面前,他仿佛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脆弱可怜的小东西。
    他把哭泣的小孩抱起来,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安置自己双手,姿势非常别扭。孩子还是哭,余洲踟蹰、犹豫,然后迈开脚,带着久久往废品收购站里走。
    熟识的人问他想干什么。余洲回答:我养她,我有钱。他掏出口袋里的十几块零钱。
    洲娃,你喝醉唠!那人笑道。
    “我要养她!”余洲更大声回答。小孩被他吓了一跳,止住哭声。余洲拔腿往收购站里跑,那里有他贫瘠黑暗的家,但,至少能为小孩遮风挡雨。
    宋凡尔看着少年人身影消失在收购站深处。她扭头看身边的余洲,仿佛重新认识了他。
    谁不会说一句“余洲太蠢”?他养得起吗?他懂得养吗?他……总之,理性的人有千万个理由,劝阻余洲伸出双手。
    “再等等。”宋凡尔说,“再等几年,你就可以和久久一起生活了。”
    余洲点点头,但他显然心不在焉。
    握着手里仍在发热、但热度渐渐消退的石头,余洲与宋凡尔回到了自己暂居的地方。
    把宋凡尔打发走之后,余洲立刻摊开纸笔。
    樊醒的眼睛已经彻底冷却,和一块普通但古怪的石头没任何区别。
    余洲一边回忆,一边在纸上疯狂誊写。
    目前他所知道的“陷空”一共有三种:
    第一种,人类凿穿时空壁垒后出现的“陷空”,可以容纳无限数量的物体落入“缝隙”,无法关闭,始终以深孔的状态存在;
    第二种,意志制造的“陷空”,可以容纳无限数量的物体落入“缝隙”,落入过程结束后通道关闭,但深度夸张的坑洞仍旧存在;
    第三种,由安流、樊醒制造的“陷空”,利用了眼睛和深渊手记的力量。这一类“陷空”是逆向流动的,人可以从“缝隙”抵达其他时空,一个“陷空”只能容纳一个人穿过,并且在穿过后,“陷空”消失,不存在任何坑洞。
    余洲和调查局的人曾讨论过,为什么安流、樊醒先后制造三次“陷空”,都指向他们所在的时空。——最大的可能是,安流与樊醒借助的“深渊手记”是来自于这个时空的。
    眼睛在时空与缝隙之间形成虫洞,深渊手记则指示了这个单向通道的终点。
    宋凡尔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深渊手记”经过真樊醒、意志的加持,已经成为了一个特殊的、沟通Alpha时空与“缝隙”的工具。这个工具连接此处与“缝隙”,这种联系在空间中是一根直线,它没有任何分岔的可能。
    也就是说,在“缝隙”里用手记制造“陷空”,只会产生通往Alpha时空的通道。而在Alpha时空使用手记,正如余洲坠入“缝隙”时一样,也只会产生单向的、仅通往“缝隙”的通道。
    樊醒的眼球会发热,在第三种“陷空”出现的时候。余洲的心脏狂跳,几乎不能遏制:为什么它会发热?因为它感受到了樊醒的存在——把久久送到这里的时候,在“陷空”另一端的,正是安流和樊醒!
    这颗只剩一半的眼球,它还没有死。它仍活着!
    余洲抓住眼球,狂喜席卷了他。他流着眼泪,在狭窄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无法安静。小小的阳台外是首都静谧的夜空,五环之外,天气足够好的时候,能看见清晰的星星。余洲站在阳台上,夜风吹疼了他流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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