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金钱和权利的对抗下,挫折以及教训告诉他:这个社会,从来都不需要“正义”这种理想的词汇。
所以到后来,他既看不起纪从霖那种执着追求正义的行为,却又羡慕他能够不畏艰难,始终坚持着初心,从不愧对于任何人。
时隔十六年,几乎是同样的场面,同样的背景,他和纪从霖的儿子站在长廊上对峙。
纪梵和纪从霖不一样,为人处事圆滑,说话极赋技巧,从不会得罪人。这对父子,行事风格截然不同。可这一刻,他恍然从男人的身上看到了纪从霖的影子。
那种刻进骨子里的骄傲,那种不畏强权的坚持,从不妥协。
“你既没有保护被告人免于法官恣意及警察滥权,甚至还一意孤行,推波助澜。”
纪梵眸色很冷,无情挑破:
“这是你的失职,梁崇正检察官。”
梁崇正一颤,羞耻感从脚底蔓延至他的全身,让他根本无法坦然面对纪梵的注视。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两人都没有说话。狭长的廊道陷入了一片死寂,似有暗流在其中涌动,悄然无声。
见他缄默不语,纪梵也不在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您之前说有时间要和我爸小聚,我看还是算了吧。先不说他愿不愿意,我想您最近,应该会很忙。”
梁崇正抬眸,无声对上他的视线。
纪梵扯了下嘴角,别有深意地提了一句:“毕竟有些错,时间久了,也得还利息。”
阳光自窗户洒进,恰巧落在了他胸前的检徽上。质地优良的徽章在明亮的光线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刺痛着梁崇正的双眼。
他不得已移开目光,下一秒,安静的长廊上骤然响起纪梵清冷的嗓音,掷地有声,一针见血:
“更何况——”
“你口中的小错,是一条人命。”
第72章 第七十二页 “简单又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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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检察院, 梁崇正还在想纪梵方才的那番话。
换个思路想,时间久了,十六年前的事情公众该忘的也忘得差不多。虽然可能会被提及, 但按照过往处理此事的套路,应该是大事化小。所以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但听纪梵的意思,范金尧会是这场诉讼的公诉人。
范金尧年轻的时候和纪从霖关系较好, 当初他执意判沈君兰死刑的时候,他的态度与其说是模棱两可,倒不如说是不得已而妥协。
很明显,想要从公诉人这边下手并不可能, 保不齐会直接吃闭门羹。
人情社会,尤其是他们这种明争暗斗的机关单位,人走茶凉是常态。大部分都是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再加上, 这件事他确实不占据上风, 大家都是懂得看民心看形势的, 自然有一千个理由去推脱。
想到这,梁崇正的脸色有些凝重。冬日的冷风吹得脸颊生疼, 他也浑然不觉。直到搁在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才扯回了他的思绪。
梁崇正睨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是他的助理,估计是之前让他去打听的事情有了结果。
助理是知道近期发生的事, 也明白领导调查的用意。这会, 便清晰地把查到的资料一一诉说:“梁检,庭审时间定在今年年底,12月31日。公诉人是范金尧检察官,审判长是何剑飞前辈。”
说到这, 他的声音有些支吾,显然对这件事也拿不准态度:“您打算怎么办?”
何剑飞?
梁崇正皱了下眉,原本不悦的表情更加沉重。
一边是范金尧,一边是何剑飞。看来公检法机关这次对徐淞鸣的案子是花了大心血。连审判长也是万里挑一,弄了个业界的大佬,饶是最高检的他也要礼让三分。
见他久久没说话,电话那端的助理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声:“梁检?”
梁崇正回神,想了想应付对策,拧眉道:“小张,你帮我查一查沈君兰的信息,以及她的家属都有谁,尽快。”
助理还未从他上一个委托中反应过来,又听到男人的下一句话:“还有,帮我找几家记者。”
小张愣了下,满脸不解:“记者?”
“对,我们之前应该合作过一些媒体记者,最好是在公众中影响力能排上号,但不是热度最高的。”
梁崇正握着手机的指腹无意识摸索着手机壳的边缘,大脑飞快运转着解决方案。
走到这一步,十六年前的事被翻出来旧提是无法避免的。为此,他需要一定的解释空间,但这个空间不必太大,以免被拆穿是故意为之的假象。
“为什么要找记者?”
“我需要有人记录道歉的过程。”
这下,助理就更加不能理解了。他啊了声,疑惑的意思很明显。
面对他的不谙世事,梁崇正无奈地叹了声,嗓音尽显疲惫:“不管他们怎么折腾,总归人已经回不来了。受害人家属能接受的,也只有道歉。”
“我可以先下手为强,趁着庭审结束后大家都关注结果的时候,率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付诸行动。”
有凉风吹过,吹得收音有鼓鼓的风声,嘈杂又纷乱,却仍然该不过男人沉着冷静的分析。和这阵冷风一样,毫无人情可言。
“在第一时间进行道歉,可以借着庭审的热度打掩护。等之后大家开始声讨这件事的时候,道歉的事实已然存在,公众也就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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