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一行人终于下山回到了林宅。
殷杳杳被按着手脚扭送到猪圈里,有两个丫鬟用麻绳一圈又一圈地将她绑起来。
其中一个丫鬟啐道:“张道长说得对,这种小畜生,就应该和同类关在一起!”
另一个丫鬟在殷杳杳腿上绑完最后一个绳结,然后把她往里面一推:“别想着跑,虽然没人看着你,但张道长在这里做了法阵,你跑不出去的。”
说完,两个丫鬟直接出去了。
殷杳杳的双手被反缚在身后,她卯足力气想把麻绳挣开,手腕上都被磨出了好几道血痕。
她脚也被捆住了,微微挪动身子,移到猪圈的栏杆边上,用木头栏杆去磨手上的绳子。
猪圈里的猪原本对她还有点恐惧,这会见她没什么攻击性,于是又都向着她围拢过来,一群脏兮兮的猪堵在她身前。
有一头猪在地上嗅,然后又抬起头来往她身上嗅,脏兮兮的鼻头靠近她,拱她的衣服。
这里弥漫着泔水和排泄物的恶臭,殷杳杳反而闻不清楚猪身上的臭味了。
她往后退了一点,抬起被绑住的双脚,狠狠踹了一脚在她身上拱来拱去的猪,把它一脚踹远了。
其他的猪见状,又一窝蜂地跑远了。
又过了一会,喂猪食的下人提着大桶泔水过来,“哗啦啦”地往食槽里一倒,猪群听见声音,争先恐后地冲过去吃泔水。
那下人见殷杳杳在猪圈栏杆的边上,于是拍拍食槽,对她说:“小畜生,吃饭,黄泉路上最后一顿饭了,再不吃可就被抢光了。”
殷杳杳不理他。
那下人见状,冷哼一声,骂了她一句不识抬举,然后也走了。
殷杳杳继续磨绳子。
她手腕还算是细皮嫩肉,已经被木头栏杆和麻绳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把麻绳也浸成了红色。
她手腕上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机械地来回重复磨绳子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反缚在一起的双手突然一松。
是绳子断了。
她没什么力气动弹了,还靠坐在栏杆上,两只手收回来,然后一抬眼,就见昨天夜里帮她治伤的奇怪男人站在她身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虚弱:“叔……哥哥,绳子是你帮我解开的吗?”
殷孽蹲下身平视她:“不然呢?”
殷杳杳抿唇,然后蹬了蹬腿:“脚上还有绳子。”
殷孽轻笑一声,又施了个法把她脚上的绳子解开了。
殷杳杳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问了句:“哥哥,那个张道长在这附近布了法阵,林家的下人说,有那法阵在,我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是真的吗?”
殷孽“嗯”了一声。
殷杳杳动了动脚,又问:“那你是来救我的吗,可不可以带我出去?”
殷孽没说话。
殷杳杳见他不说话,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那,你是来和我告别的?”
殷孽忽而笑出声来,月光透过头顶稀稀拉拉的木板照在他脸上,给他的脸镀上一层。
他说:“再等等。”
这是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殷杳杳没反应过来:“等什么?”
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他昨天夜里和她说的话,又迟疑道:“时机?”
殷孽眉头微挑,没回她的话,下巴微微抬起来,手里凭空出现个大肉包子:“饿么?”
那肉包子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
殷杳杳在孤周城这么些年,很少吃到肉,也很少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她咬住下嘴唇,点点头,眼睛微微发亮,一只沾满血的小脏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去:“饿。”
殷孽没把包子给她。
殷杳杳手停在殷孽面前,似乎进退两难,又有点想收回去,但又有点想要那包子,所以僵硬地在殷孽面前停了一下。
殷孽轻嗤,直接把包子塞进了她嘴里,然后低声说了句:“脏死了。”
殷杳杳被骤然塞了一嘴包子,说不出话来,停在他面前的小脏手也顿了顿,咬着包子一时间忘了把手收回来。
殷孽语气虽然微微带了点不耐烦,但还是伸手抓住她的手,手里凭空变出来一张手帕,一根根手指头帮她把手给擦干净,然后又顺带施了道小法术,给她把手腕的伤治愈了。
殷杳杳见状,把已经被擦干净的手收回来,拿着包子咬了一口,声音含含糊糊:“你真好,你真的是我哥哥吗?”
殷孽不语。
殷杳杳又把另一只脏脏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殷孽大半天没有动作,扬眉看着她:“得寸进尺?”
殷杳杳抓着包子,细嚼慢咽,像在吃什么珍馐美味,好半天才讷讷道:“那……”
殷孽把手帕扔给她,慢条斯理开口:“自己擦。”
殷杳杳“哦”了一声,把手帕从膝盖上捞起来,包子叼在嘴里,正准备擦手,突然动作又顿住了。
她把包子从嘴里拿下来,垂眸自言自语:“不应该是这样的……”
殷孽眼梢往上微微抬了抬,看着她不说话,眼尾的朱砂痣若隐若现。
殷杳杳看着手里的包子,看了半天,突然说:“我总感觉,我不该现在遇见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总有一段模模糊糊的记忆。”她说:“那段记忆,是昨天晚上我被林少夫人打出府后没人给我治伤,今天我被关在这里,也没人来给我松绑、送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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