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发口里啧啧两声,说道:“了不得了,你上了学堂,心也大了,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就算是个女学生了,也还是丫头,正经公子哥,谁会娶你!你嫁给我,进门就当管家奶奶,这孩子,越发没了算计。”
曼云见状,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不由得冷哼一声,说道:“谁说我们小璃没有算计?”
罗发一听,赶忙回过身,见是曼云,连忙弓着腰,只陪着笑说道:“三小姐,小的跟小璃闹着玩儿呢。”
曼云说道:“老爷太太都在家吗?”
罗发一怔,回答道:“都在,老爷正在书房呢。”
曼云心里记下,嘴里说道:“我们小璃就是有算计,才看不上你。凭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
罗发知道此时曼云是家里唯一得伯荪喜爱器重的,就算不久就要嫁出去,此刻也得罪不起,但是他作威作福许多年,主子也对他客气,被曼云这么一句话抢白,心里又委实咽不下这口气,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曼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嘴里吐出两个字来:“出去。”
罗发知道再待着只怕还要丢脸,应也没应一声抬脚就走。曼云拉着呆住的小璃就往东院走,一进院子,就说道:“把我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咱们走。”
刘妈迎出来,问道:“姑娘要去哪?”
曼云说道:“随便去哪,反正这里是待不得了!”说罢,就走进里屋,拿出一只手提箱子,随手塞了几件衣服,交给刘妈道:“拿着,回了太太,我们就走。”说着就往上房走去。
刘妈和小璃见曼云脸色不善,此时要劝却也拦不住,只好把心一横,跟着曼云,看她的意思。
曼云一行人直往上房去,倒引来几个家仆驻足,虽说不敢明里指指点点,暗地里也挤眉弄眼,想知道些内幕。曼云一进上房,就看见汪太太拿着一本白话注释的佛经看着,见曼云快步进来,冷笑一声,说道:“看你那样子,也不是个大家闺秀。”
曼云此时脸色一沉,说道:“太太你又是哪门子大家闺秀,一点容人之量也没有!”
汪太太一惊,她们虽然不合,不过私下里互相冷言冷语两句罢了,今天曼云说的这样大声,又一脸的怒气,怕是来兴师问罪的。想到自己做的事情,生怕她知晓,气焰便落了一半,说道:“你……你胡说什么?”
曼云说道:“太太做了多少混账事情,如今倒要赖我胡说,这样黑白颠倒,也是大家闺秀做的事情?”
汪太太将书拍在桌上,说道:“放肆!你眼里可真没有我这个太太,竟敢跟我这样说话!”
曼云说道:“太太,我知道你最不喜欢我,只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我肯受这折磨,也只是为了息事宁人,不叫父亲为难……”此时,曼云正听见脚步声,便继续说道:“谁知太太竟这样变本加厉,当初太太私挪了公账上的钱,只叫我背黑锅,我也认了,如今买债券亏大了,竟偷卖了我的东西。我且问你,我一个要出嫁的女儿,与你还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对我!还是父亲发了话,嫌我碍事,授意了你要这样赶我走?我们都说说清楚!”
汪太太此时心里只突突乱跳,嘴上却不肯认账,说道:“这话是从何处说起,我是不知道的,你……你听了谁的挑拨?”
曼云一叠声地冷笑,说道:“我们之间也要人挑拨?太太怎样待我,心里清楚!若不是你纵容,罗发怎么敢一而再地调戏小璃?闹了出去,你以为只是我的名声坏了吗?坏的还是汪府的名声!你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心里清楚,你欠人家几万的外债,银行圈子里的人谁不知晓,只笑话汪家穷困至此。我的婚事,也被你耽误了,你把我逼死,自己就得了意了吗!”
汪太太一听,竟是言之凿凿,没有自己翻身的机会了,便强辩道:“什么一桩桩一件件你心里清楚,外面的话也有混听的,外债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去家里的账目,少一笔钱,你来找我。”
曼云哼了一声,说道:“你也别拿人当傻子,你借了外债,又拿我的东西还债,哪里动得着官中的钱?我都见过大丰银行的李大班了,难道你要我叫上父亲,咱们一起去落实吗?”
这时,外面响起伯荪的声音,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汪太太看见伯荪进来,只怒视着自己,不由得全身一软,坐在椅子上。
伯荪也不理她,只坐在了上座,曼云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父亲,恕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了。”说着,便跪了下来。
伯荪早在外面听见两人争论,一开始只意外气愤,听到曼云说汪太太私挪公账上的钱,顿时停在外面,只听着她们说话。到后来虽然闫氏没有亲口承认,也能听出她的心虚。此时伯荪正在气头上,又见曼云跪下,便说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曼云说道:“太太把何先生送我的东西拿去变卖,正被人家看到,如今人家只说我,到这个时候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吵着要退婚。女儿一生幸福是没指望了,北京城里,哪个体面家庭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我再留下也只是辱及家门,不如自此出走,再不回来,也免得父亲脸面有损。”
伯荪说道:“还有这样的事情?!”伯荪此时已有八分相信曼云,听她这样说,一个快结成的显赫的亲家也没了,原本已是气极,又想起汪家的脸面,只觉得可恨。看着汪太太,想到自己这样掌权,还是叫她私挪了官中的钱,竟全然不顾忌自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汪太太说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