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展大人去过任家村,任敏玲早就有了心上人。自从你到任家村的私塾任教后,她很喜欢去找你。我猜她去找你,是因为你令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而你,看到她,似乎就看到了你弟弟年幼的模样,所以对她关心呵护,有求必应。”
一个小姑娘,能跟着哥哥从凉州到汴京,杜筱宁能想象这个女孩在家中该多受宠爱,又该多有主见。
这个女孩,想必从小就与众不同。
她不愿待在家人与世俗划给她的方寸之地,她跟着兄长读书认字,跟着兄长外出游历见世面。
可她不知世间险恶,也不知人心堪比豺狼。
兄长一时不察,她就遭遇了不幸。
任敏玲是个有灵气的小姑娘,失去双亲并没有让她自卑,也没让她放弃主见。叔父不赞成她做的事情,她想做,就自己坚持。
她去找张清平要书看,她跟张清平谈自己的见解。
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憧憬,梦想着有一天能飞出任家村。
外面天地辽阔,只要离开任家村,从此天空海阔,任她飞翔。
任敏玲以为自己找到了能带她离开任家村的如意郎君,可她的郎君毁她清白,将她逼上绝路。
杜筱宁摩挲着手中的折扇,轻声说道:“根本就没有谁要谋害任敏玲,她是自己想死,才会跳河。”
张清平:“”
展昭:“”
张清平的呼吸变得粗重,眉头紧皱,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杜筱宁见状,笑了,“我说对了。是吧?”
张清平仍旧不说话。
展昭知道杜筱宁的话从来都是真假参半,对任敏玲之死真相到底如何,杜筱宁或许猜到一些端倪,但她既然这么说,定然有她的用意。
展大人在某些事情上,直觉总是惊人地准。
他决定顺着三公子的话向张清平发难。
展大人靠着墙,慢悠悠地说着吓人的话,“任敏玲既然是自寻短见,你为何要前来开封府认罪?目无律法,扰乱秩序,这是要挨板子的。”
张清平脸色一白,随即又笑了,“展大人这是在吓唬我?”
展昭挑眉,“吓唬你?”
展大人勾唇一笑,“你展大人在外面从来不吓唬人,我都是直接上手的。也就是在开封府,得给包大人面子。”
略顿,展大人笑着问张清平,“你知道我是怎么到开封府的吗?”
展昭是怎么到开封府的,谁还能不知道!
展昭本是江湖游侠,遇见了包大人,包大人赏识他忠肝义胆,一身正气,因此将他带到汴京。
当今皇上是欣赏展昭年轻有为、武艺高强,称他为御猫,并且封了四品官,在开封府任职。
关于开封府和展昭的这些事情,民间老百姓传得绘声绘色。
张清平又怎么会不知道。
张清平站在原地,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可是他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十分被动。
因为先前还一身正气的展大人,今天似乎是懒得装模作样,换上了他最爱的江湖做派。
秀才遇上兵,还能到哪儿说理去呢?
杜筱宁听着展昭和张清平的话,并没有出言相劝的打算。
张清平看看杜筱宁,又看看展昭,快犯心梗了。
这时,展昭又笑了笑,“既然真相已经大白——”
张清平忽然就炸了,他脸色铁青,怒声打断展昭的话,“什么真相大白?!这事情从来就没有真相大白!”
展昭挑眉,“哦?”
杜筱宁气定神闲地说道:“既然从来都没有真相大白,那就劳烦张先生与我们说说,你知道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张清平:“”
他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杵在原地,三魂不见了七魄似的失神模样。
半晌,张清平才哑着嗓子,“我也不知道,该要怎么说。”
“没关系。”杜筱宁的声音温和,她不咄咄逼人的时候,温暖悦耳的声音像是有股魔力似的,能安抚人心。
“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张先生,只要你愿意说,我和展大人,有许多的时间听你把话慢慢说完。”
张清平转头,那双平静乌黑的眸子此时目光复杂而难过,他默默的盯着杜筱宁,然后眼眶边缘慢慢变红。
张清平说五年前与他一起到汴京的不是张清云,是他在家中的小妹。
张家在凉州是有名的商人,张清平在家中是唯一喜欢读书的人,父母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张清云是庶出的小妹,生母死得早,被养在主母的院子。小姑娘从小聪明伶俐,张清平特别偏爱她,上学出去玩儿都带着她一起。张母对自己偏爱的儿子溺爱无度,恨不能满足他所有的愿望,只要能让张清平安心求学金榜题名,让张清平带着庶出的妹妹到汴京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路上多一张嘴的事情。
“小妹跟我到汴京时,才十四岁,已经出落得清丽无双。我担心路上会惹来麻烦,在离开汴京前便开始教她如何像男子一般行动说话,她本就聪明,教了几个月,虽然还有容易露馅的时候,有我在旁看着帮她掩饰,一直都平安无事。”
“她一直都很小心谨慎的,我本想与她在汴京找客栈住下,但想到客栈人多口杂,不如到大佛寺去。佛门清净地,即便有禅房供人留宿,大多是诚心礼佛之人,总比客栈令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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