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师扭过头,默默咳了两声。
太傅摇了摇头:“太上皇与道祖已非我能度量,能何况是身为他们师尊师祖的神君呢?”
“不过。”太傅垂着花白的长眉,“我们却能以常理推断一点……没有人比道祖和太上皇更了解神君,他们既然能一个安心飞升,一个能放心沉睡,定是心中有数。”
太师有些担忧地宫沉睡的帝后:“先前你亲自为陛下把过脉,你说,以太上皇陛下和霄太后的伤势,什么时候能醒?”
“时机到了,自然会醒。”
“别说这些话来糊弄我,什么时候能算时机到了?”
太傅笑了笑:“如今。”
“这、这不胡闹吗?太上皇为了陛下伤了根本,这才修养多久,有一年光景吗,哪能……”
“就算是身死道消,太上皇也会争着一口气,亲眼见证那一幕。”太傅打断了话语,指着天际,脸上尽是肃穆,“这是陛下多年的心结,是拦住陛下更进一步的道之裂痕,他定会亲眼见证这一幕!
太师噤声。
久久的,他叹了一口气,才道:“能与诸同僚,能与太上皇、与霄太后、与天下道友观新皇凤后战,观天地浩然,为此生之机缘。”
少师瞧着太师满眼意外,似乎是想不到老古板一个的太师能说出这般恣意的话,随后摆了摆袖子,笑若春风:“虽不能亲自一战,但是能与芸芸众生,与那冠古绝今的太能天骄同存天地,共赴生死,为此生之幸……”
而在仙兵镇守的重明国地宫中,因根基受损而不得不沉睡的人眼皮激烈跳动起来,似乎经历了一场筋疲力尽的无声斗争,冒着豆大冷汗的睁开了双眸。
莆一起身,君长生便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血,深色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喉咙溢出,唇间衣上,点点猩红。
君长生用袖子随意擦拭着嘴角,阴沉沉的朝着荒野之川的方向望去。
凌乱发丝下,眉目间的褶皱似乎深了一分,使得如初的面容瞧着苍老了些许,更添了几分戾气。
地宫昏暗,鲛烛盏盏成排,连绵至尽头,烛光便在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凝聚成一点。
贪嗔痴恨恶皆在其中,更是癫狂前的清明理智。
正要离开地宫,衣袖便被轻轻扯住。
君长生一甩手,轻扯的手便变成了紧抓,他回首,便看到了脸色苍白的霄后,他的问道之侣,结发之妻。
“我不拦你。”
白霄抿唇而笑:“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去而已。”
君长生不动分毫:“你被离芳水镜所伤。”
“那我更该去。”白霄抬手,凝白纤指落在了君长生眉心,那道因常年紧蹙长眉而形成的皱痕上。
那是她试图抚平却最终被伤的怨恨。
“君郎,不只是你,我也等了五千年了。”
只不过,她等的是眼前之人……
夫妻俩前后踏出地宫,还未离开重明国地界时,万里清光从天地各地汇聚,凝成一束。
浩然之剑缓缓成型,悬挂在荒野之川上。
封锁之阵自动避让,混沌污秽的八方孽火攀爬而上。
直停留在此的道道神识,终于在此刻得以窥探这片战场。
第318章
神识扫过荒野,初初一眼便令无数修士骇的倒抽一口凉气。
下一刻,战场溢出一丝极恐怖的气息,大半神识瞬间被碾的粉碎。
一些修士惨叫出声,突兀跌坐地面,以手捂住双眼,浑身止不住的颤料,门众弟子去搀扶,却发现往日高高在上的前辈真人或是晕厥,或是七窍流血,或是面色灰白。
身边的人一探查,发觉都是神识受损的缘故。
“长老,您怎么了?”
“这、这究竟发生了何事?难道有敌袭?”
这一变故下,又有一小半神识从心的缩了回来,不敢冒进。
刚逃回神识的鹤冠老道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满脸劫后余生之色,见同门的小修士扶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急得满头大汗,便好心出声:“别晃了,放着吧。”
“师伯,您快来瞧瞧师傅,师傅突然晕过去了?”
“死不了。”鹤冠老道拍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小修士一噎,虽不敢真的将自家恩师扔冰凉凉的地板上,心下却因此安心了许多,便眨巴着眼睛望着师伯,希望能解其惑。
鹤冠老道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们刚刚探了一下荒野之川的战场。”
小修士眼睛一亮:“师伯,刚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是不是真仙们封印那个魔头引起来的?”
“不知。”
“可是,您和师傅不是……”
“你个小家伙懂什么?”鹤冠老道呵斥,见小修士被训的低了头糯糯的说“弟子知错”,便道,“这样说吧,荒野之川整片天地都被无数锁链包裹,不仅封禁了虚空,我甚至怀疑限制了时光洪流,我跟师弟只能在外头打转,刚刚不知怎么,封禁灵锁突然松开了限制,我俩就顺着细缝往里头探了一下,看到了何为天崩地裂……”
小修士惊呼。
“万法成道,大道争锋的余威将荒野之川上上下下摧毁,我只看到一片混沌废墟,想继续探查一番,然而,十来位合道天仙的道蕴哪里是那么好承受的?”
他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我们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炼虚大成能撑住,至少能抵挡片刻余威,结果——只一眼,师弟就被震碎了那部分神识,我也立刻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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