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锚点三号。”祁阔说,“他的记忆将在明天送过来。”
“你们怎么找到这些锚点的?”严朗问。
“定位6月5日当天上午8点到10点的、所有进出延宁机场T3航站楼国际出发层的人,去掉死去的人,剩下的只有十个人。”祁阔说,“找到锚点很简单,说服他们接受记忆清洗很难。”
“我有被说服吗?”严朗指指自己。
“锚点一到三号不用说服,强制接受清洗。”祁阔坦诚地说,“我仅代表全体人类感谢你做出的牺牲。”
严朗眨眨眼睛,没说话。
祁阔有些忐忑,他说:“如果计划成功,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争取。”
严朗笑了下,说:“我的记忆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他看向研究员,黑亮的眼珠倒映着祁阔的面容,“拯救世界之后,我去找你。”
空气静默,祁阔双手揣进口袋,心思复杂,他感到窒息,几乎喘不上来气,心脏像被人压扁又抻平,酸涩沿着神经爬进口腔,他喉头哽咽,闷了半晌憋出一个音节:“好。”
严朗没有留意祁阔的异常,他视线重新转回笔记,皱眉思考半分钟,写下【着重观察押运车辆到达及卸货时间】一行字。
祁阔问:“你什么时候用模拟机回看记忆?”
“今天下午可以吗?”严朗说,“回看我自己的记忆。”
“没问题。”祁阔应下。
严朗看着纸上凭记忆画下的押运车,车尾四个搬东西的小人,和站在旁边的Carlos,他问:“Carlos怎么死的?”
“胰腺癌。”祁阔说。
严朗沉思许久,问:“我以前杀过人吗?”
祁阔面色奇异,他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好奇。”严朗说,他的表情天真又单纯,“我杀过人吗?”
祁阔从未见过严朗的这一面,他稀罕地捻了下指尖,说:“杀过。”
第18章 年少的梦
严朗得到肯定的答复,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仿若趴在露台晒太阳的大型犬,漫不经心地晃了下尾巴。他并不觉得震惊,相反的是,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只觉得【这样啊,那好吧】。
他不是什么胸怀大义的人,严朗用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似乎不打算继续深挖这个话题。
祁阔说:“你不想知道你杀了谁吗?”
“不重要。”严朗说,“我还站在这里,说明我做得对。”
祁阔愣住,半晌,双臂环住严朗的腰身,下巴放在狼犬的肩窝,懒洋洋地哼一声。不需要过多的解释,祁阔眯着眼睛看严朗记笔记,他想起久远的大学时光,哪些画面犹带光晕,像梦一般,也的确是他年少时的美梦。
严朗高考零批次进入中国公安大学侦查学专业,祁阔在清华读研究生。从清华大学到公安大学团河校区需要跨越整个北京城,祁阔不在乎路途遥远,硬是坐两个小时地铁从海淀到大兴看严朗打篮球。
其实也没什么事,篮球联谊的事是严朗随口一说,他没想到祁阔能来。正值盛夏,室外38度的高温,篮球馆内开着空调,观众席稀稀拉拉坐着无精打采的观众,根本没有电视剧里演得那样打鸡血般的女生啦啦队,也可能是公安大学本身没几个直女。
祁阔穿一件白T,一条蓝牛仔休闲裤,拿着两瓶冰水踏进篮球馆,爬上观众席的台阶,低头看到严朗三步上篮,球正好跳进篮筐。严朗得意地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朝祁阔笑开,像条进入立耳期的青少年德牧,向好朋友展示自己刚支棱起来的大耳朵。
祁阔跟着抿唇笑,晃晃手里的冰水,示意严朗玩够了上来喝。
严朗跑到场地边,拿起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湿巾,擦去脸颊两侧留下的汗液,再跑到观众席找祁阔要水。
“他们问我你是谁。”严朗拧开瓶盖。
“你怎么说的?”祁阔问。
“我说你是我哥。”严朗说,“清华物理硕士。”他骄傲极了,比自己是清华人还骄傲。
祁阔的目光停在严朗汗津津的手臂肌肉线条,他状似无意地伸手搭在严朗肩上,说:“你周末有空吗,我带你去逛颐和园。”
“有个学姐约我看电影。”严朗说,“但我更想去颐和园。”
“看电影?”祁阔问,“是单独约吗?”
“不是,她说是社团活动。”严朗皱皱鼻子,“我专门加了个划水的社团,她总找我办些杂事,是因为我好说话吗?”
祁阔点头:“有可能。”
“反正只待一年,水个学分我就退了。”严朗说,他趴在栏杆上朝下喊,“十分钟一个球都没进,你们在底下拍皮球呢?”
迎面一个篮球飞上来,底下的男生没好气地说:“那你滚下来给我们数拍子啊。”
“不去,你们太菜了。”严朗接住篮球扔下去,“我要跟我哥出去玩。”
“热死你。”男生接住球说。
“你睡着了吗?”严朗问,“我写完了。”他合上笔盖,打断了祁阔的回忆。
祁阔坐直身体,揉揉眼睛,打个哈欠,说:“走吧,去吃饭,吃完饭午睡。”
“你刚刚在想什么?”严朗问。
“想你大学时候什么样。”祁阔说。
“我不记得了。”严朗说,“我学的什么专业?”
“侦查学。”祁阔说,“你是公安大学2084届的优秀毕业生。”他点击手环调出严朗的大学毕业照,照片里的严朗和现在的严朗气质差不太多,祁阔想了下当警察的严朗,成熟稳重有主见,比现在更气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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