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却不应声,也不退下。苏彦诧异地转头,见那名女子抬头,露出一双冷静锐利的眼睛,是从未见过的长相。
苏彦一怔:“你不是宫人,你是谁?”
“我是楼千总手下,借着送礼之名进入王宫后,打扮成侍女模样,是要转达霍惇大人的一句话:‘老夜与我已议定大人的脱身之计,还请大人想办法来城外营帐一叙’。”
苏彦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霍惇既然认出原主身份为靖北军监军,自然不会对他目前的困境置之不理,之前说要与“老夜”商量对策,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霍惇不是关在牢里么,怎么出来了,约我在营帐见面?”
女子道:“霍大人故意激怒守卫赫司,被对方打伤,借着医治的机会出了牢房,与楼千总联系上。现如今他被关押在营帐里,那些守卫以为他伤势很重,戒备也放松了许多。”
苏彦这才明白赫司脸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再次佩服:夜不收的都是狠人啊!
他颔首道:“你先离开。我这就安排出宫,去城外营帐找他。”
女子行抱拳礼后离开。苏彦加了件披风,戴上狐皮帽,出殿招呼守卫道:“备马,我要出宫一趟。”
守卫不敢拦他,便按照圣汗的吩咐,每次轮十来个人跟从保护。
于是一行人簇拥着苏彦出了主城,向着城外的毡帐营地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沈柒悄悄离开南面副城的客馆住所,在夜色的掩护下追踪可敦乌霓阁,想与他见上一面,好问明火镰的内情。
第390章 望门寡当定了
城外的驻军营地,受完罚回到狱卒岗位上的赫司没有想到,这才刚从王宫拉完皮条……呸,是劝解完可敦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再次见到了乌尼格。
这次名义上是来找他,实则开门见山地对他说:“听说你差点把霍惇打死,我要去探望一下,送点药。说不定霍惇感激我礼贤下士,就愿意归降圣汗了。”
赫司知道乌尼格这是拿他当挡箭牌——营中军士们又在窃窃私语,说赫司这小子狗胆包天,时不时将个绿头巾在圣汗脑袋上挥舞,迟早要被圣汗捏死——但他没法拒绝。一来乌尼格顶着可敦的身份与冠冕堂皇的借口;二来祸的确是他闯的,霍惇若真死在他手里,光在情报获取上就是一笔巨大损失。
他只能放乌尼格进入关押霍惇的毡帐。
毡帐内药味很浓,霍惇身缠纱布躺在床榻上,旁边一名汉人郎中正在炮制汤药。
苏彦示意守卫都出去,想请那位郎中也暂时回避一下。不料对方闻言抬头望向他,眼神有些复杂,说不出是感佩,还是凉薄。
……莫非这人就是霍惇口中的“老夜”?
下一刻霍惇的话证实了他的推测。
“老夜,扶我起来……”霍惇勉强起身下床,被郎中动作轻而坚决地按回去,无奈坐在床沿赔罪道,“卑职失礼,因伤在身暂且坐着回话。”
苏彦直觉这个老夜不好对付,恐怕不像霍惇那样能轻易糊弄过去,万一察觉出他换了芯子并非原主,会不会对他不利?不免多看了那个面色蜡黄的郎中一眼。
郎中却走到他面前拱手,语声沉静:“苏大人,久违了。我为防泄露身份,脸皮上易了容,但请见谅。”
苏彦迅速盘算着该用什么态度回复,才不会露馅。又见霍惇面上隐隐透出紧张神色,似乎生怕同伴再次冲撞了上官,想起对方在牢中替老夜求情时曾说过“他在夜不收打磨两年,棱角磨平许多”“原谅他从前的冒犯”,这下心里有了主意。
苏彦端起了高位者的姿态,淡淡道:“这两年来,你可有长进?心里可还怀着怨恨?”
楼夜雪不卑不亢答:“是否有长进,且看夜不收近年来所建的军功便可知晓。自从苏大人重给了下官一条性命,过去的严城雪已身首异处,如今的楼夜雪得苏大人与豫王殿下看重,命我主管夜不收,于边境大展拳脚,以我平生所学报效家国。此乃求仁得仁,下官还有什么可怨恨的?”
苏彦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对目前的待遇还挺满意,便问道:“霍惇请求我事后将你调离夜不收,回京任命,你自己怎么想?”
楼夜雪回头瞥了霍惇一眼,毫不客气地道:“这厮惯会自作主张,时常对我的作战计划阳奉阴违——”
霍惇急了,试图打断:“你那作战计划要么孤身深入虎穴,要么用自己去做诱饵——”
楼夜雪无视他的辩驳,径自对苏彦道:“这次他被打个半死,估计身手也不中用了,留在夜不收也是个累赘。不如苏大人调他回京城,让他去做个不高不低的闲职算了。”
“胡说八道!”霍惇鲜见地对自己一贯迁就的好友发了怒,“苦肉计而已,伤养养就好了,作甚故意言过其实?你这人总爱剑走偏锋,又容易得罪上官,若是没有我时不时提醒、从旁协助调和,还不知折腾成什么样子!只要你还当一天夜不收的主官,就休想把我调出夜不收!”
楼夜雪如今面对苏彦可以前嫌尽释、心平气和,而对平素言听计从、关键时刻唱反调的好友却气不打一处来,斥道:“霍惇你给我闭嘴!尔何知!且怀枯骨继夜矣!”
之乎者也一出口,霍惇知道这位是真气极了,立刻闭了嘴:不中用就不中用吧,何必与老夜争执,他身体又不好。他不肯回京就算了,好歹两人在一起,互相照应得到。想了想,又悄悄儿将那个做戏用的骷髅头从床角踢下去,以免老夜再拿它来做筏子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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