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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净而又单纯,美好而又清澈,完完全全遮去了她如今张牙舞爪,又被焚为灰烬的心。
    若是依前世那个二十四岁的他,看到这般单纯的姑娘,一定会觉得很好拿捏。不知现如今还未成精的裴煜,见到她后会作何反应。
    她好期待等下裴煜见到她之后的样子。如此想着,萧栖迟心间莫名腾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快意。
    约莫过了两刻钟,马车微微一震,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起,萧栖迟在众人的簇拥下下了马车。
    东市是汴梁最繁华的地方,连着汴河最大的码头,人员往来极是繁杂。
    萧栖迟记得,当初他们在逃亡的路上时,裴煜跟她讲过。他十二岁时便被送来了大周,一直住在顺圣驿馆中。
    十二岁到十六岁的那四年,先皇……也就是萧栖迟的父皇,尚且在世。朝廷对他还算礼遇,再加上身边有一位亲信,那四年,他一直过得还算不错。
    可是两年前,父皇驾崩,本该登基的太子又死在回来的路上。之后,温太后之子登基。
    十二岁的黄口小儿,顾头不顾尾,根本无法执掌朝堂。从那时起,整个大周已在繁华中走向动荡,而裴煜便也失去了最紧要的庇护。毕竟自身难保的前提下,没人顾得上一个不甚重要的质子。
    这两年,是裴煜过得最凄惨的两年,身为质子,朝廷断了俸粮,谋生无人敢用,亦无法离开汴梁。
    但有他那位亲信护着,日子倒也还能过。可惜半年前,他那位亲信已在寒冬中病逝,至此,再也无人帮他。
    现如今的裴煜,十八岁,正处在他人生的涅槃之前。
    若萧栖迟没记错,不久之后的中秋节,她那早年和亲梁朝的姐姐萧晚迟,便会回来省亲。
    萧晚迟就是趁这次回来,找上了裴煜,给绝境中的他扫清了些障碍,并指了条明路。
    从此之后,裴煜宛若涅槃,一改昔日颓靡,戴上了一张有着灿烂笑容的面具,学会了左右逢源,也慢慢学会了人情练达。
    直到六年后带着她离开梁朝时,裴煜俨然已经从一块铜矿石被锤炼成绝世神兵。巧舌如簧,翻黑为白的本事,都修成精了。
    他懂得如何营造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印象,也懂得如何精准的抓住别人最想要的东西送上,他能轻而易举的讨得他人对他青睐有加。
    那时候萧栖迟便总想,若是让他做两国谈判的使者,必定无往不利。
    耳畔人声鼎沸,吵闹的紧,萧栖迟向许上云问道:“人在哪儿?”
    许侍卫行个礼,指一下不远处的小巷,说道:“回殿下,人在巷子里。他上午刚找了艘船搬运货物,但是工钱还没结呢,就让裕和郡王派人给拦了,似是伤得不轻,到现在也没见起来。”
    “裕和郡王……”萧栖迟口中衔着这个名号。
    裕和郡王,是她的四哥。出生时母妃便难产而死,一直由萧晚迟的母妃教养,同萧晚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关系很是不错。
    萧栖迟面露不解,这姐弟俩也是奇怪的紧,一个没事就喜欢找裴煜麻烦,另一个却是裴煜生命中的贵人。怎么两个人都逮着裴煜一个人祸害?
    她命所有人都留下,自己带着梁靖城朝那小巷子里走了过去。
    太阳已经落山,夜色如薄雾般笼了下来,但尚不影响视物。
    走到巷口,萧栖迟忽地心头一紧,呼吸微重。许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前世那些压抑的回忆再次袭来,只压得她心口发闷。
    她深吸一口气,平了平心绪,朝巷子里看去。
    但见裴煜穿着一袭群青色直裰,头戴银质簪冠,瘫坐在巷中墙边。胸膛起伏不定,双臂无力地摊在身子两侧,阖目缓着,俨然是没了起来的气力。
    他依旧是皇子的穿着,可惜衣衫已旧,又沾了不少污秽。簪冠还算端正,可鬓边发丝已乱。
    萧栖迟印象中,那无论何时都张扬自信的俊美面容上,此时满是青紫的伤痕。
    看着那张曾视为最亲近之人的脸,萧栖迟的心在胸膛里砰砰跳起。
    前世被送进梁朝天牢后的那半年里,她每一日都疯狂的想要见他。每时每刻,都被复杂的情绪疯狂折磨。爱他,也恨他,还很想他。
    天牢里那半年,清醒时的每一刻都是煎熬。被打残的双腿,被烙刑揭去皮肉的双手,其余琐碎的刑罚更是不计其数。她时时刻刻都心惊胆战,不知下一刻还会有什么酷刑在等着她。
    那些日子,她好想剖开裴煜的心,问问他,你后来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你曾经的那片如许深情吗?
    她被送进天牢后,她每日都在幻想。他会再来到她的面前,像从前一样,跟她说他爱她,跟她说他离不开她。可惜,直到她死,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她本以为,面对裴煜,作为一个被他抛弃的人,她永远都会气短一截,永远都会怀着不甘和意难平。但没想到上天会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还会回到裴煜最艰难的时候。
    身份地位,别动与主动,仿佛和前世的一切都换了过来。如此想着,萧栖迟心中的恐惧和忐忑,终被跃跃欲试的快意所取代。
    她似鸦羽般的长睫微微浮动,面上漫上一丝担忧,少女清亮而又充满关怀和焦急的声音,在巷子中响起:“哎!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萧栖迟松开梁靖城的手,提裙朝裴煜疾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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