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上云领命,萧栖迟说罢,看了看他的眼睛,微微挑眉。许上云会意,侧身退去了一旁,并未离开。
萧栖迟倒了一杯水给裴煜,徐徐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咱们的揣测,并不能了知姐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中秋将至,一切等姐姐回来再说吧。你放心,你隋娘娘那边,我的人会在大梁照看好。”
左右现在隋娘娘已经没事了,裴煜的心也放下不少。萧栖迟说得对,既已察觉贤妃来者不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现在忧心确实没必要。
对萧栖迟的感激,裴煜已不知该如何表达,只默默记在心上。
萧栖迟对裴煜道:“时辰不早了,我着人送你回去休息。好好睡,莫要多想。”
裴煜扶桌起身,冲萧栖迟眨一下左眼,调侃道:“不敢不好好睡。”怕你忧心。
萧栖迟亦皱鼻挑眉,俏皮道:“你知道就好。”
萧栖迟送了裴煜下楼,命两名太监将其送回,目送他走远,时不时冲回头的裴煜温柔浅笑。
萧栖迟唇边还保持着见裴煜时的笑意,却已对一旁的许上云道:“让传话的人,明日便启程回大梁。告诉咱们在大梁的人,暂时不必回来,就在大梁京里呆着。让他们务必对隋选侍好,让她提防贤妃,且不能露出马脚,还要让她对咱们深信不疑。”
许上云行礼应下,裴煜的身影终于在路的尽头消失不见。
萧栖迟转身便小雀般扑进许上云怀里。许上云委实一惊,不由伸手,稳稳拖住萧栖迟的腰。
萧栖迟冲他咬唇一笑,说道:“哥哥,抱我上楼,好不好?”
许上云望着她如星辰的眼,含笑点头,俯身将她抱在了怀里,转身往楼上走去。
回到楼上,许上云将她放在贵妃榻上,问道:“臣等殿下,还是……臣先自己回去?”
问完这话,许上云耳尖一烫。
他会主动问,就证明他也在期待和自己夜里相见。萧栖迟心头不免一热,自与裴煜渐行渐远后,她已是许久未被人期待过。
萧栖迟唇边漫过一丝笑意,可仅此一瞬,她看着眼前高大俊逸的许上云,忽地又想起前世的裴煜。
那时裴煜也给她如同现在许上云一样的感觉。可是后来,别说在乎自己的想法,就连自己不开心想说给他听,他都会很不耐烦。
那张冷漠的脸,似乎和许上云重叠起来,是不是等以后,许上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念及此,萧栖迟紧紧攥住许上云的手,急急问道:“你会不会变?”
许上云闻言茫然,不解道:“变什么?”
萧栖迟眼底泛起丝丝惧怕,但同时眸光又变得锐利,仿佛只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顷刻间便会杀了他,握着许上云的手越攥越紧:“变得讨厌我,变得厌烦我,变得再也不想看见我!你会吗?”
许上云知她情绪又开始反复,心下不由担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翻来覆去,折磨的人终归还是她自己。
念及此,许上云在她身边半蹲下,捏在她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说道:“殿下需知,凡人与物,随着时间,都会发生变化。臣想,殿下不该问臣会不会变,而该问臣,敢不敢给殿下一个,无论如何改变,都会约束自己待殿下始终如一的承诺。”
萧栖迟闻言愣了一会儿,而后问道:“即便是给了这个承诺,而你也能做到,可未来有朝一日,你的心要是变了,我还是会很难过,要这个承诺,又有什么用?”
许上云笑笑,松开萧栖迟的手,从袖中拔出一根寸长的匕首,像给孩童的玩具一样。他将那枚小匕首裹进萧栖迟的手中,说道:“臣不知该如何说给殿下信,这是淬毒的刀,侍卫人手一把,关键时刻或保命,或自裁。臣这把给殿下,来日臣若对殿下变心,殿下便取臣的性命。”
萧栖迟眼里的惧怕渐渐褪去些许,是了,前世大周覆灭,那么难的情况下,他都会来大梁找她,她不该拿他当裴煜。
她将那淬毒的刀扔去贵妃榻的角落,重新换上讨巧的笑意,这才接过他最早问得那句话说道:“那哥哥是想等我,还是想先回去?”
许上云看着这样忽而厉声质问,忽而又小心翼翼讨好的萧栖迟,心骤然一疼,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捏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的心揉碎。
许上云愈发心疼,发展到今天,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也不想再管什么尊卑之别。他握着萧栖迟的手起身,用脚勾过不远处的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平视着她的眼睛,将她双手护在掌心,问道:“殿下,这些时日来,你的变化,臣都在看在眼里。若殿下真的想让臣陪殿下一辈子,就告诉臣,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萧栖迟听罢,忽地眉心一跳,眼神又似在偷窥什么般左右乱看,警惕又躲闪。那些抓她去用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拿着刑具出来。还有那些奸猾的老鼠,一到夜里就会悄悄跑出来啃噬她的腿。
萧栖迟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大颗的泪水直从眼眶里往下落,全身的经脉都紧绷起来。
许上云觉出不对劲,眉心渐渐紧锁,不由站起身,唤道:“殿下?殿下?”
萧栖迟闻声,疯了一般扑进许上云怀里,连人带腿都往许上云的怀里缩,手不断的拍打身边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埋首在他怀里惊叫:“老鼠!老鼠!我的腿!上云!我的腿!上云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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