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栖迟凝眸找了许久,终于见到浩瀚的队伍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操练的队伍中踱步巡视,恰巧往她这个方向而来。
萧栖迟唇边漫过一丝笑意,目光凝在远处那个人影上,吩咐道:“揭帘。”
小太监闻言,从车后取过一根小棍,将帘子挑了起来。萧栖迟两小臂交叠,平放在窗框上,将下巴担了上去,望着远处演武场上的许上云。
他身姿挺拔,走在无数将士中,竟无几人能高过他去。若见到有招式不对的将士,他便叫停,亲自演示。在如雾般飞扬的尘土间,竟显得那般气势磅礴。
萧栖迟就这般含笑看了他许久,这期间,她方才发觉,无论是剑、刀、还是枪,他都会使。
一时间,萧栖迟心里起了好奇,他怎么会那么多东西?会丹青,书柳体,且武艺这般精湛,各种兵器都使得极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学得?
她凝眸回忆了一番,发觉自己曾经对他关注委实太少,竟是无法从记忆里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她本想等晚上问问他,但转念一想,前尘往事已离她如天远,即便他说了,有些细节,她也记不起来了。
探究从前的精力,她更愿意留给现在和未来的他。
也不知就这般望了他多久,直到中场休息时,许上云才意外发觉营地外停车一辆车架,车架外随侍者极多。
他微愣,军营重地外,谁会将车停在这里?正欲派个人出去看看,却发觉那辆马车的规制,好像是公主府平常出行所用的其中一架。再细看一番,确定了下来,当真是公主府的马车。
心头莫名一动,许上云唇边漫过一丝笑意,凝眸去找,隐隐看见车窗上爬着一个人,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五官,但他也能认出,那是萧栖迟。
她是专程跑来看他的吗?
想着,许上云唇边不自觉漾起笑意,有眼尖的将士看见,朗声道:“哟!许郎将居然笑了,在瞧什么呢?”
众将士闻言,忙扎堆围来,朝萧栖迟所在的方向看去,许上云当即便觉耳尖一烫,忙想驱散围在身边的人。
怎知见他这般,众将士们情绪愈发高涨,当即便有人朗声道:“是位姑娘!来瞧许郎将呢!”
又有人附和道:“随行人如此多,莫不是哪位高官家的姑娘?”
“是许郎将的心上人吗?”
许上云听着这一片议论,不好意思的同时,却觉心头愈热。即便这么多人瞧着,他目光还是不自觉的次次往萧栖迟的方向瞥去。
这一刻,他忽然深切的意识到,她真的不再只是他需侍奉的主上。而是一个在他身后,会惦记他,记挂他,不惜麻烦,跑来看他,需要他照顾看护的爱侣。
周围将士们起哄声愈发多,直喊着问婚期何时?要喝他喜酒。许上云目光望着萧栖迟的方向,终是忍不住笑开,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
众将士都惊呆了,一时起哄更甚,自打许郎将入营,鲜少见他神色波动,今日见着这位姑娘,大抵是真的心情好。
萧栖迟自是也看到了营里的场景,许上云安静地站着,但围在他身边的一众将士,疯狂的朝她这个方向挥手,吹响哨。
萧栖迟也咯咯笑了出来,这一刻,烈日下,飞扬的尘土中,阳刚之气蓬勃,她仿佛看到没有丝毫阴影的光明和璀璨。
一番嬉闹过后,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许上云制住起哄的将士们,朗声道:“训练!”
众将士们闻言,这才意犹未尽的散去,各自站回了队伍中。许上云深深望了一眼萧栖迟的方向,收回目光,专心练兵。
萧栖迟见他又忙碌起来,看了看天色,见日渐西落,便命人放下车帘,吩咐回府。
许上云则趁巡视的间隙,目送萧栖迟的马车走远。也不知为何,素来波澜不惊的心,竟变得不安分起来,这一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盼望抓紧结束,然后回府去见她。
萧栖迟回到府中时,天色已大暗,繁星漫天,早已过了用晚膳的时辰。
自打住到公主府,这些日子来,裴煜每顿饭,几乎都是和萧栖迟一起吃。然而今晚,他去了玉色楼几次,婢女都说公主未回,眼看着过了往常用膳的时辰,裴煜的心越来越沉。
他一直在院中等着萧栖迟,私心想着,过了这么一整日,萧栖迟也该消气了。
然而,他好不容易等到萧栖迟回来,打了一整日腹稿的他,迎上的依旧是萧栖迟视他为无物的脸。
望着萧栖迟从他面前走过去的身影,裴煜心像被泡进酿醋坛中一般酸涩。
他现在住在她的府上,被她冷待,他格外的别扭难受,却又舍不得离开她……一时间,苦涩、自卑、爱与期待,都像被打翻的调味料一般齐齐混进他的心里,叫他苦不堪言。
裴煜复又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看着玉色楼亮起的灯,垂眸回了自己房中。
寂静的房中,他推开窗,靠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玉色楼的楼顶,愁眉不展。
他不想失去萧栖迟,也不想失去这个破局的机会。若萧栖迟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面对贤妃的邀请,他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萧栖迟回屋后,便命人去准备热水,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喊来一名婢女,吩咐道:“去给六殿下安排晚膳,不必丰盛,照玉色楼的规制减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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