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等他多想,眼前的画面忽然一转,复又变成夜里的郊外。他看到一个营地,燃着篝火,复又看到萧栖迟,一身囚服,散着头发,站在崖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而就在这时,他竟然看到自己,朝萧栖迟走去,拉住她,说了些什么后,砸开她手上的枷锁,带着她一同钻入一旁的灌木丛中。
紧接着,画面又是一转,他带着萧栖迟回了大梁,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别苑中,他们像夫妻一样生活,而她看他的神色,是那么的真挚和崇拜,眼里分明只有他,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裴煜的心一阵刺痛,他冲上前去,想要拉住萧栖迟,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当他真的上前,却发觉根本无法触碰到她,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别苑回廊下,看着不远处的月洞门,眼里满是期待。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他方才看见,自己身着太子服侍,从月洞门进来。她的眼里,当即便有了神采,起身朝他小跑而去。
这是梦吗?裴煜望着眼前的画面,心一阵阵的抽痛,真正的她,何曾愿意这般和他回大梁?她对他所有的深情,都是假的!她怎么会,这么期待的,等他足足两个时辰?
“你四日没来了!”萧栖迟对那个裴煜委屈的抱怨道。
那个裴煜神色有些无奈,看了看她,轻叹一声,也没有去牵她的手,自顾自的往里走去,而后道:“今非昔比,每日都有很多事要处理,总不能什么也不管,十二时辰都陪着你。”
裴煜亲眼看到萧栖迟面上的失落之色,他对那个裴煜急道:“她在难过,你看她,你回头看她!”
怎知那个裴煜,却径直往里走去,只余萧栖迟在身后,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换了个笑脸,随他进屋。
裴煜也跟了进去,他见那个裴煜在椅子上坐下,萧栖迟倒了茶给他,而后对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让你什么也不干,只是想你而已。”
那个裴煜抿了口茶,对萧栖迟道:“我也想你啊,但是忙啊。”
萧栖迟看着他摇摇头,觑着他的神色,似是怕他发怒般,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从前……你就算一日不来,都会让人跟我说一声,还会给我带你见到的有趣的东西。”
那个裴煜却不以为然,说道:“左右你会一直在我别苑里,什么时候送你礼物都可以。偶尔没想起来,你别太在意。”
裴煜听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仗着萧栖迟爱他,以为她不会离开她,所以再践踏她的感情,拉低她的底线。是敷衍,这个裴煜,在敷衍她。
裴煜着急,对着那个裴煜厉声道:“她会走,她真的会走!她不仅会走,还会用最毒辣的方式,让你体会到什么是绝望!既然她真的爱你,你为什么不珍惜?你可知我有多想要,却无法拥有。”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那个裴煜和萧栖迟,都听不到。裴煜愈发的窒息,头也越来越重,眼前的画面散去,陷进一片黑暗里。裴煜头疼欲裂,再次睁开眼,已是一个陌生的阴冷牢房。
裴煜大梁了周围许久,这才回到现实中,明白自己被关押,而毕良史、边定,都已身死。
原来方才,只是一个梦。可是他为何会做那样的梦?为何会梦到汴京沦陷,又为何会见到自己救了萧栖迟,还带她回了大梁,甚至看到她那么爱他?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对她的爱太过渴望了吗?
裴煜苦笑,事已至此,摆明了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一切都只是欺骗和利用而已。
一想到这儿,他的心便一揪,往昔的回忆,一幕幕而来。她说“裴煜,我绝不会让你向死而生。”“我爱你,今生冒此风险,为你做这件事,我不后悔。”“裴煜,你会变心吗?你会护住我吗?”
一幕一幕,一字一句,裴煜清晰的记得。他无法想象,从前的那个萧栖迟,和昨夜他撞见的那个人,会是同一个。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给他如此光明的希望,又要这般践踏他的感情?她难道不知道,若她跟自己回去,他会多么真心的,为她奉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裴煜满心里迷惑,她这么做,就不怕大梁和大周起战事吗?念及此,裴煜缓缓起身,拖着伤腿,来到牢门边,喊道:“来人!来人!我要见昌阴长公主!”
第66章
守牢的狱卒闻声而来,裴煜见人来,忙继续道:“我要见昌阴长公主!”
狱卒上下打量裴煜一番,认出是昨夜关进来的大梁王爷,想了片刻,对他道:“你等着,我去传话。”
说罢,狱卒转身离去,将裴煜的话转告给转运使。转运使闻言,派了一名婢女,去后院阁楼找萧栖迟。
婢女来的时候,已是晌午,萧栖迟和许上云刚起没多久,正在屋里用午膳。
听罢婢女的回禀,萧栖迟低眉一笑,摆摆手让婢女退下,唤来罗映,对她道:“劳烦你走一趟大牢,告诉裴煜,没什么好见的。北境军已攻陷雁京,谢非复已牵制整个大梁,以大周的名义,颁布许多惠民政策,他还借惩治贪官之名,排除异己,充实国库,大梁国土已并入大周。他的国家,亡了,就让他安心在大牢里呆着吧。”
裴煜想见她,意料之中。当初她在天牢里时,不也每日都盼着裴煜前来救她吗?说起来,她对裴煜,还算仁慈,至少没有像他一样,给她一定会救她出来的承诺,不用满怀期待的直至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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