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开头难,头一场这么完美,后面的都应该更加顺利才是。
又歇了一场,再轮到江、夏二人,这一场是《汾河湾》,传统的腿子活儿,平时常演,肯定错不了。
两人前边垫话说的行云流水,等入了正活儿,搭好桌子归「后台」,分了角色要区分出男女时,江祺枫从桌上捡起了手绢,准备往头上包,这一抖开,愣住了。
手绢四边被扯的变了形,当间一大块脱丝,边角还有一个破洞。
台下观众倒是被逗乐了,头一排有个大哥笑的前仰后合,瓜子都抓不稳。
江祺枫反应快,直接把那破洞套头上了,当个不透明的头纱。
夏源看他这模样也乐了,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两人接着往下演。
角色分完捯饬好了,这就要开始唱了,夏源捡起桌上的扇子,按照剧本,正打算用它比作门帘子,他一抖手臂开了扇,两人都僵住了。
只见扇面像被撕过一样破烂不堪,扇骨最当间的一支打中间断裂,最外边的一支拦腰折断,裂开的边缘参差不齐,十分尖锐,再看那扇尾固定的钉子,它在扇尾细孔边上挣扎了两秒,转眼也脱落了。
江祺枫到底是见过世面经过历练的,只愣了不过五秒就反应过来了,调侃一句“这儿刚才是经历了一场激战啊。”
紧接着就照原词往下演,夏源虽不知江祺枫做的什么打算,但还是十分配合,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出戏。
到夏源说出那句「这好比是门帘子」,江祺枫才脱口而出接一句:“你家门帘子被狗啃过啊?”
后面还算顺畅,一直说到结尾也没再出岔子,两人鞠躬下台,回到后台坐下了,这才松一口气。
当面谁也没多说什么,夏源只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下回台上别打架,要打架也别破坏公物。”
等演完最后一场节目,返场唱完一段快板书,今儿的专场算是真结束之后,后台只剩下江祺枫和夏源,两人的面色都显得十分疲倦。
“一个《金兰谱》,怎么把扇子手绢说成那样的?”夏源语气含怒,心里正憋着火呢。
江祺枫一张口语气也不大平和,冷笑说:“他们倒是往人身上打啊,扇子破成那样,也没见他俩打出什么毛病。”
“往桌子上打,人可不没事儿吗?咱下回还得仔细点,别桌子都塌了。”夏源说。
两人都只是不大痛快抱怨一句,就今天一回,谁也没往坏处想。
第二十章 口吐莲花
办了小专场之后,江祺枫发觉台下的观众渐渐有些变化,每回报幕的一报他名儿,台下就顿时响起掌声和呼喊,等他和夏源演完节目鞠躬下台,还隔三差五有观众往台上送礼物。
曲艺行里演员总盼着成角儿,以前江祺枫还有些懵懂,什么是成角儿?
什么时候才算是成角儿?如今他似乎得到了答案,浅尝了成角儿的滋味……
“枫,发什么愣?走啦,人大爷还得锁门呢。”夏源刚回后台收拾好东西要走,一回头看见江祺枫这怔怔出神,轻轻一拍他肩膀,催促道。
江祺枫这才发觉后台演员早都散了,就剩下他俩在这儿干瞪眼。
“嗐,有点儿困了,走走走回家睡觉。”
夏源留意看他神情,只见他说话时下意识垂下目光,然后摆手轻笑,显然不是实话。不过,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的传统美德。
两人勾肩搭背出了园子,月色朦胧,路灯昏黄,江祺枫低头看看时间,心想这个点地铁早都收车了,只能坐夜班公交,或者打车回去。
夏源沉声叹了一口气:“还是老店好,返场就算演到十一点也有地铁。”
江祺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那是你家位置好,我几点都赶不上末班车。”
“你今儿老发愣,到底想什么呢?”
江祺枫扭头扫他一眼,只觉心情复杂。“我在想,咱俩现在算到哪一步了。”
夏源恍然,笑着打趣道:“合着你着急了?角儿?”
“去去去,少打岔。”江祺枫严肃了几分,正色说道:“以前我跟你提过,咱们说相声有些太老太俗的段子是不是该捡着点说了?路得越走越宽,不能老给自个儿掉价。之前我提这事儿你说咱不够格,现在该是时候了吧?”
夏源脸色微变,变得有些凝重,随即陷入深思。
许久,他面色为难说:“传统节目难免有糟粕,再者包袱本来就不密集,你这挑剔之后还剩几个?咱拿什么逗乐观众?”
江祺枫道:“创新啊,剔除掉的包袱改成咱们自己的,不仅仅依靠传统段子,咱们自己也能写……”
夏源轻笑着摇头,叹道:“咱们每天演出排的这么满,又快到封箱了,哪里抽的出时间。再说这东西作品再好未必所有人喜欢,作品差了肯定要被观众指责、被同行嘲讽。听我一句劝,咱踏踏实实的。”
眼瞧着就到车站了,这话题到最后还是搁置了。
江祺枫明白其中无奈,于是妥协了:“行,再说吧。”
公交车进站,是夏源坐的那一路车,他往前走了两步,准备上车时突然回头望向江祺枫:“封箱节目该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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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是准备封箱抢节目抢园子的时候了。
有了去年的经验,这回俩人都学聪明了,报节目的时候直接点名要鼓楼园子,强占了黄齐英的老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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