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他便分给了几位师弟信纸,就是这笔只有一支,最先拿到的,就是傅及。
对方思来想去,只写了一句话,大概就是展信祝安,有机会再以武会友。曹若愚瞅了两眼,就说道:“二师兄,你这么写,别人还以为你只是找理由和他打架呢,改一改吧。”
傅及却有些苦恼:“不太会,要不你先写?”
“好嘞!”
曹若愚求之不得,洋洋洒洒赞美了一番孙夷则驱逐尸潮的丰功伟绩,看得薛闻笛忍俊不禁。
“小年其实性格还是比较内敛的,你不要老写这种溜须拍马的话,他反而不怎么喜欢。”
到最后,薛闻笛也忍不住提醒了曹若愚两句,对方这才停了下来。
墨笔传给张何,他却说四师兄都写完了,他也写不出什么,就塞给施未,对方更是没想法,转了一圈,笔还是回到了傅及手上。
曹若愚凑近些:“二师兄,你想完了吗?”
“在想,大师兄你先写吧。”
傅及不知怎地,有点走神。
他想到孙夷则,便想到那个混乱的夜晚。想到古城废墟中,那人剑气迸发,力退尸潮的样子;想到冷冷月光下,那人低眉顺目,咬着一根红色锦绳,慢慢绑着头发的样子;还想到那人,漂亮光滑的小臂,高挺的鼻梁,还有并不稳定的内息。
傅及忽然眉头一跳,他好像想得太多了。
“你想好了吗,傅师弟?”
薛闻笛问他,傅及摇摇头:“就这样吧。”
“就这样?”
对方再一顿,又接过来,写上一句:“天冷,多穿点衣服。”
落款,傅无缨。
薛闻笛将他们的信件装好,捎与雨燕,希望它飞过群山重岭,抵达临渊。
临渊虽说外头有守城结界,但城中渡口处设有驿站,来往信件都存于那处,等确定没有危险后,再寄往城中。
薛闻笛没有署名,在信件内容上做了些手脚,外人看不出详情,他想孙夷则应该认得自己的字迹,等对方解开其中密咒便是。
但孙夷则这两天,着实有点忙碌。
他打算去会一会岫明山台台首苏怜鉴,但对方说是身体抱恙,推脱了两日不见,孙夷则只好作罢。
巧就巧在,李闲近日得空,时常探望他,孙夷则便旁敲侧击地问道:“听闻苏台首病了?我先前离开临渊,他还来送行的,那会儿见他气色尚好。”
李闲咬着一块香饼,仔细想了想:“苏台首向来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就病,只是这些日子病久了些,大家伙儿虽说有点担心,但都没注意。不过——”
她停了一会儿,舔去嘴角的碎屑:“苏台首将密音帷的钥匙交给了他的大弟子。”
孙夷则稍稍一愣:“他的大弟子,我倒是没见过。”
“岫明山台向来人少,又常年守卫密音帷,与各脉来往都不密切,师兄你没见过他是正常的。”李闲又啃了一口香饼,好像吃完才能再回忆起一些细节,“这么说的话,确实有点古怪。苏台首以前再怎么不舒服,也不会将密音帷的钥匙托付给别人。而且他那个大弟子就比我大一岁,年纪也轻,我在求知学堂见过,也没觉着哪里出类拔萃。”
孙夷则听着,面色微沉。
李闲一口吃完她手中的香饼,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师兄,你要去岫明山台吗?”
孙夷则迟疑片刻,料也是瞒不过,便点头道:“是要去一趟。”
“也对,你都是掌剑大弟子了,得到处走动才是。”李闲倏地站起身,“这样,我去买点礼品,跟你一道去。”
孙夷则哑然,低声道:“我自己去就好,不劳你。”
眼下敌人尚未浮出水面,他不希望师妹跟着冒险,掉入这场浑水中。
李闲顿了顿,一脸认真地告诉他:“大师兄,我都听小九说了,你们在平湖城遭到魔都袭击,对不对?”
孙夷则默然,他倒是忘了,带去的几个师弟都与李闲差不多年纪,是一道长大的好友。
“大师兄,我想以你的性子,断不可能不向临渊求助,如若你千里传音,师父定会赶去相助的,我想,大抵就是密音帷出了问题。”
李闲说着,颇有些着急,圆圆的脸上都浮了些红晕,“大师兄,你不能一个人扛着,你得相信我们,上下一心,其利断金。”
孙夷则竟被她这一番慷慨陈词说动了,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好像透过那双盈盈的眸子,见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这种迫切的,想要为至亲分忧的心情,他怎会不理解?但是——
“这件事很危险,大师兄没有办法承诺能让你全身而退。”
孙夷则颔首,“抱歉,困困。”
李闲皱起眉头:“没关系,那我去给你买点补品,你带去给苏台首,总不能空手过去,反而惹人非议。”
孙夷则哑然失笑,他其实早早备好了礼物,但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小丫头倒是和他想一块去了。如此,他便递给她一袋银钱:“那就有劳师妹了,这些钱你随便花,给自己多买点零嘴。”
“嘿嘿嘿,我就吃一点点。”
李闲乐得合不拢嘴,将那袋银钱塞到怀里,便快活地下了山。
她是孙夷则看着长大的,自然不会拘束,眼下直溜到了清波城中,上街买好吃的去了。大概是她在街上混的时间最长,好些人都认得她,就连那驿站内的驿使都晓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