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雪华思量着,认可了他这个说辞,便将捆着他的灵绳松开。不成想,就在解开的那一瞬,一道寒光便射向了那个妇人。
“不好!”
孙雪华想要挡下,但已经来不及了。
妇人瞪大眼睛,甚至不曾呼救,就直直地栽下床。大汉声嘶力竭:“小翠!”
变故突生,孙雪华顾不上许多,冲上去要施救,被大汉狠狠推开:“滚!别碰她!”
“我——”
孙雪华愕然,不知如何辩解,薛闻笛却在第一时间翻窗进来,封住了那妇人的奇经八脉:“还有救!”
大汉也来驱赶他,薛闻笛矮身避开,制住他的手脚,顾青也赶来帮忙,将倒下的妇人放平在地上。
“师兄!快来啊!婴灵要破开肚皮了!”
顾青回头大喊,孙雪华这才从慌乱中回过神,然而,那个弟子却不见了。
院子外,小鱼避开道道骇人剑气,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这人之前,明明没有那么强悍的力量。
“你是谁,要做什么?”
小鱼不断往后退,对方轻蔑一笑:“蔚然派弟子钱瀚,来抓你的。”
“就因为我们挡了你的财路?”
“这点钱财,还不够我塞牙缝。”钱瀚笑着,“但你就不一样了。”
小鱼蹙眉,悍然剑气划破了他的侧脸,血腥味大大刺激了他体内的魔性。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早在五年前,魔都就将你的画像散布九州,出价黄金万两,只要你一条消息。”那人目露贪婪,“可惜啊,所有人都知道,你去了临渊之后再无音信,无论我们如何试探,临渊那个老狐狸就是一口咬定,你已经死了。”
他大笑:“天不负我,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蔚然派手中。”
剑锋劈下,被另一把剑挡下。
“身为正道,却与魔都为伍,势必为天下人唾弃!”
薛闻笛手持横雁,眼神里淬满了敌意,钱瀚不屑:“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一条消息一万两黄金,要是我带着活人过去,岂不是半个魔都都得归我?”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薛闻笛剑气凌厉,有如烈火燎原,铺天盖地涌向钱瀚,对方被打退好几步,心一横,袖中飞出暗器,如雨落,如絮飞,“嗖嗖嗖”,薛闻笛接连挡下。钱瀚手上发力,长剑破开层层剑气,直击小鱼。
“当啷——”
剑落了地。
小鱼手腕上的锁碎了。
薛闻笛一惊,分了神,钱瀚抓住这个破绽,暗器打穿了他肩膀。
薛闻笛闷哼,捂住了伤口,横雁剑光大作,将对方击倒,再次捆了起来。
“小鱼。”
薛闻笛急切地奔了过去,然而对方却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应声。
“小鱼?”
薛闻笛抬手去碰他,没有意识到指尖沾了血。
小鱼嗅了嗅鼻子,忽然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温热柔软的舌尖将他的血一一舔舐干净。
薛闻笛微微睁大了眼睛。
“哗啦”,脚踝上的锁应声而碎。
村子上空起了雾,遮天蔽日。周围水汽氤氲,湿了衣裳。
屋内,孙雪华与顾青满头大汗地为妇人引灵,失魂落魄的男人坐在地上,一脸哀戚。
屋外,地上的钱瀚被魔气侵扰,有点难受地闭目哼哼。薛闻笛握着横雁,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小鱼入魔了,他剑锋所指,就是他了。
“小鱼?小鱼?”
他轻声唤着,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小鱼沉默了很久,他感到很痛苦。身体里仿佛有大火在烧,烧穿了他的四肢百骸,烧光了他的意识理智,很痛,痛到无法呼吸。他的骨骼好像被根根打碎,又被重新拼接,一节一节,他被揉碎拆开,再原地长好。
他快发疯了,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疯狂生长。他闻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他渴望那种味道,他要很多很多,他就像一只濒死的鱼,急需一场大雨将他拯救。这雨水必定充满血腥,充满杀戮,充满悲鸣。
是了,他是魔,他的天性如此。
“小鱼?小鱼?”
有人在叫他。
小鱼迷茫极了,谁啊?是谁在叫他?
薛闻笛亲眼看着眼前之人渐渐长大,好像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就从一个八岁的小孩,变成了一个少年——一个和自己一般高一般年纪的少年。
他闭着眼,鸦翅般浓密乌黑的眼睫微微颤抖着,鼻梁高挺,一滴细汗挂在鼻尖,唇色很浅,唇珠上却染了一丝自己的血,苍白之中,又生绮丽之感。
薛闻笛倏地红了脸,急切催促着:“小鱼,小鱼你快醒醒!别咬着我的手了!”
茫然之中,小鱼终于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薛闻笛的,他在叫他。
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漂亮的,蕴着淡淡愁绪的丹凤眼。
薛闻笛感觉自己脸上快烧起来了,猛地抽出手,对方还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你!”
薛闻笛这才注意到,因为身体突然长大,小鱼已经不着寸缕了,还好周围大雾,一步之外景色难明。薛闻笛脱了自己的外袍,裹住这人:“教你的咒语还记得吗?快念!给我将气息收住!”
小鱼眼神有点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模样,薛闻笛急了,使劲摇了摇他:“醒醒!给我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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