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寂静的夜里,连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都变得清晰,最瑰艳无暇的红色很快铺满他了的身下,聚成浅浅一洼,而那仰面躺在血泊中的人双目空茫地瞪着前方,临死前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了脸上,看上去狰狞极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在场许多人都被这突来的一幕惊得忘了反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裴昊……死了?
这下不光峨眉和青城,就连昆仑掌门也死了?
只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裴昊的死犹如一枚深水炸弹,爆炸的瞬间,所有人都慌了!在逼近的死亡面前,有的人开始不顾颜面改口求饶,但也有人宁死不屈,痛骂魔教心狠手毒,一时间哀求声、谩骂声交杂在一起,仿若一百只苍蝇在人耳边嗡嗡作响,吵得凤玉楼内心烦躁无比。
“阿伊莎。”
他将这些人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握着还在滴血的箫中剑缓缓站起身,命令道:“通知所有人,务必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撤离这里。”
早就候在一旁的阿伊莎盈盈一笑:“是。”说完,又侧目看了眼躺了满地的正道众人,眼底笑意愈盛。
而那些人见阿伊莎带着人离开后,顿时更加慌了,像是一口炸开了的锅,剧烈沸腾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
“你要是杀了我们,正道不会放过赤魔宫的!”
“对!放开我们!放开我们!”
“外面有人守着,老子要是死了,你们也出不去!”
然而凤玉楼只欣赏杰作一般地看着这些人,冷冷笑了一声,可就在他转身欲走之际,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记响指。清脆的弹指声在这嘈杂的环境下几乎微不可闻,他脚步一顿,皱了皱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接着……
就又听见了第二声?
“谁?”
凤玉楼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回头,目光锁定响声传来的方向,只见远处一道人影慢慢站了起来,缓缓抬眼看向了他。
“你说他们该死,那你呢?”那人淡淡开口。
凤玉楼微微地眯了一下眼,心下骤然警觉,这人居然能在他的玉箫下站起来,只怕来头不小。他一面打量着这人,一面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玄霄不答,反而幽幽问道:“为什么要顶着他的脸杀张道天?”
一直站凤宫主身后的萧子楚似是察觉了什么,突然插话:“宫主小心!此人用了易容。”
闻言,玄霄有些诧异地看向说话之人,这人倒不愧为天下第一易容师,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居然还能发现他的破绽。
“易容?”凤玉楼顿了顿,反应过来,脸色不由一变:“你是剑圣?”
既然身份被识破了,玄霄也不欲再遮遮掩掩,索性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深邃的面容来,如鹰隼般锐利而冰寒的目光中,此刻流露着的却是深深的悲痛。
在场众人听了他两人的对话,俱都安静了下来,也不管眼前是什么情况,纷纷选择静观其变。而这两人也都不再言语,沉默像是把沉重的枷锁扣住了两人的咽喉,压得人呼吸困难。
如此过了一会儿……还是凤玉楼最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那是个意外。”
他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易容混在人群里,猝猝不及防被玄霄的问题戳中心中痛处,加之本就有愧,数次张口欲言,却又止住,最后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本座原本只是想……只是想让他回赤魔宫。”
玄霄何其聪明?听这人一说,立时便明白了这一切的用意,心中顿觉讽刺:“他不愿意,你就能如此逼他?”
目光闪了一下,凤玉楼没有说话。
玄霄见他不回答,越攥越紧的手开始颤抖,不得不错开目光以掩饰内心的波澜四起。
“如果,不是你设计的这一切,裴昊又怎会算计到他的头上?”
如果不是你……
他又怎么会死?
凤玉楼默然,最最直白的诘问如一把刀狠狠扎在他心上,这是他这几日最不愿想起的,现在却不得不面对。
“本座……”
他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却是没再用这个自称。
“我知道他死了,你……很难过……”
凤玉楼低下头,似是有点说不下去,又一次沉默了很久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对不起。”
“呵……对不起?”
玄霄闭了闭眼,企图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可他忍了又忍,几度濒临崩溃的情绪终究还是随着这一声对不起,彻底坍塌。
他明知自己不该如此失态,却还是低低笑了起来,颤着声说道:“我要你这句对不起有什么用?死了的人就能活过来了?”
“不……”他红着眼,轻轻摇头:“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够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弥补了的。”
一如……
人死不能复生。
凤玉楼:“……”
既然这人听不进去,碍于眼下的情况,他也不打算再在此时多言了,正想开口同这人做个了结的时候,却见玄霄忽而抬头,伸出手打响了第三记响指。
顷刻间,恍如风息树止,时间定格!
但见寒光一闪,凤玉楼只来得及转过半身,堪堪看清拔剑之人的脸。
“子……楚?”
许是这两人之间的情感在作祟,纵然凌月儿在萧子楚的脑海中种下了暗示,这一剑却并不致命,凤玉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明明最是熟悉的人,甫一开口,涌上喉头的鲜血便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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