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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手,在空中虚握一把,好像要抓住远去的什么东西,却抓了个空。

    他就忽然想起,在客栈边的深巷之中,他曾用余光瞥见姜云舒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而长夜尚未结束,两人的位置却已然调换……

    他怔怔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手心,身形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下,一丝鲜红的血迹毫无预兆地从唇边蜿蜒而下。

    但他只是慢慢地俯下身去,将地上的灵枢剑与琉璃珠仔细地收好,在这一瞬间,他竟突兀地显出了几分苍老的姿态,就好像那些被前世与今生分隔开的岁月全都骤然压到了他的肩上,连一身支离病骨都开始散发出沉滞而腐朽的气息。

    叶清桓像个保藏旧物的老头子似的,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自己手腕上那颗灵犀锁的红线,可就在只剩最后一环绳结时,动作却越来越缓慢,最终只是空悬着僵硬的手指,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如跃动的金红光焰般温暖明亮的琉璃珠子渐渐暗淡下来,一点点趋近于原本剔透而冰冷的模样。

    胸口霎时泛起一阵彻骨的冷,连仿佛能够蚀尽神魂的疼痛都被冻成了冰似的,随着每一次呼吸碎裂开来,细细密密地刺进五脏六腑。

    叶清桓便习以为常地偏过头,吐出一口血来,突兀地想起了已经淡去的那些幽冥黄泉之下混沌而破碎的景象,恍然记起叶筝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果然叶筝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在某个阳光遍洒的午后,姜云舒笑着说她一生所求不过是不怨不悔、不惧不避。

    而他自己呢……叶清桓就忍不住茫然地想道,他半生流离落拓,没有怨恨过这世上的什么人,也没有逃避过那些如影随形的苦楚,可换来了什么呢?

    他想,就算过得再坦荡无惧,又能怎样,他已经多少年不曾如这阵子一样快活过了……

    只可惜,那些明亮的时光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或许这浩浩天地也未必真的是以万物为刍狗,总会有些偏爱与鄙弃,而他也仅仅是未得上苍青眼罢了。

    思及此,叶清桓便又笑了起来,他踉跄向前走了几步,可眼前的景物却似乎开始扭曲,纷飞的落花仿佛化成了个幽深的漩涡,模糊得看不清晰,他依稀觉得自己好似是在下坠,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只听到一声花枝折断的细微响声。

    一阵阵的窒息感渐渐没过了所有的意识,叶清桓睁着双眼,却只能看到一片迷离的黑暗,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冷抽离了他最后一点力气,满月的清光,又或者是落花的暗香全都渐渐远去,他倒在树下的泥土中,急促而艰难地喘息着,已无知觉的手中却紧紧攥着颗透着淡淡金红微光的琉璃珠子,就好像那里面还残存着仅剩的一点温暖似的。

    而就在同一片月色之下,姜云舒却在海边默然独立。

    她走到了明珠岛的尽头才被迫停了下来,笔直地站在一块陡峭的礁石上,涨落的潮水翻卷着拍过来,白色的水浪打湿了她的鞋子和裙角,她却浑然不觉地望着幽暗的天际。

    直到第一道晨光将海天相接出那一线碧蓝的海水染上了暖色,她才忽然活过来了似的,拖着脚步返回客栈,先是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做主退了两间客房。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叶清桓分道扬镳,正如幼时从未想过家破人散一样,奈何造化最爱玩弄这世上自命不凡的蝼蚁之辈,而她除了认清现实,实在别无他法。

    姜云舒身处人来人往的早点铺子里,木然地看着那抱着女娲雕像的小娃娃缠着母亲讲故事,脑中的思绪断了片似的,好半天才能抓住一点。她先是想着回门派,但立刻就又生出一股难以言状的厌倦来——自她拜入师门算起,修行之中的种种顺逆皆与叶清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原本还有个例外的姜云颜,如今也已化为了枯骨。

    她便觉得自己扎在清玄宫里的那条根被倏然斩断了似的,天地之大,竟仿佛无处可去,却也无处不可去。

    这念头一出,姜云舒心中蓦地一松——不是轻松快活,而更像是无喜无嗔的松懈淡漠,她就浑不在意地觉得,既然已经来到了南海之上,也不妨去那被人提了无数次的海底秘境之中看一看。

    思绪落定,她便在街上众多店铺中找到唯一那间售卖修士兵器法宝的,进去到处打量起来。

    这家店不仅贩售的东西是修士所用,店铺本身也是修士所开,且不提掌柜,就连店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哥也已到了凝元期九层。

    姜云舒依旧穿着那身被海浪打湿了半边的旧衣裙,不过她虽然装扮不打眼,却生得极好,又是个比本来年纪还面嫩的乖巧小姑娘模样,谁见了都先生出三分好感来,掌柜自然也不例外,见她在陈列兵刃的架子前打了好几个转,便亲自过来笑道:“这位小道友是想挑一件合手的兵器?不知有没有惯用的类型?”

    姜云舒跟着掌柜进了雅间落座,淡淡笑道:“我习惯用……”她本准备说习惯用剑,可一想到过去陪伴她几番出生入死的灵枢剑,便觉得心里像是被撕开了个口子,于是话音一转:“我没有什么偏好,只要是轻灵又结实耐用的就都可以,另外,再买一件飞行法宝,最好可载多人,速度上越快越好。”

    对她而言,其实只要能飞就基本满意了,只不过记起地底秘境和躲避雪瘴的两次悲惨经历,就未雨绸缪地多加了一句。

    掌柜听完了要求,凝神盘算片刻,猛地一击掌:“道友来得正是时候,敝店刚到了几件货物,其中正巧就有道友所需的,还有一些珍贵药品,且待我取来。”

    姜云舒虽然心境寥落,但听他语气中满是自满之意,也随之生出一点好奇来。

    不多时,掌柜便掌着五六只小巧锦囊回来了,将其一一陈放于桌上,先从一只储物锦囊中取出其中物件,请姜云舒观看。

    那是枚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精致桃花瓣,质地仿佛是玉,色如烟霞,虽只是一片花瓣,入眼却令人想起灼灼桃林。

    姜云舒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掌柜觑到她的神色,只当她不甚满意,虽然疑惑,却仍然笑呵呵地打圆场:“道友眼光独特,不如来看看这柄剑,想来定会爱不释手。”

    随着他的话音,展现在姜云舒面前的是一柄三尺有余的长剑,剑身轻薄,通体碧色通透如翡翠,出鞘后更是流光潋滟,其中蕴含的浓厚灵力几乎要冲破雅间四壁布设的结界阵法。

    可姜云舒不仅毫无喜色,脸色反而更难看了几分。

    掌柜摸不着头脑,心想不识货的客人他见得多了,可见到好东西就跟被抢了钱似的沉着脸的,他活了一百来年还真没见过。

    他正在纳闷,便听姜云舒冷声问:“剩下几件东西也是和这两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