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水。
倚游垂着发酸的手臂,泄气地坐在井沿。
身后轱辘又响,倚游往后望,夏侯逸左手摇了满满一桶水,右手一提,动作行云流水,他问:“够吗?”
这人,做粗活的时候都这么好看。桶中的水映出她的面容,简简单单地挽着发,还未梳洗的脸上干巴巴的。她忍住捂脸的冲动,鬼使神差地说:“不够。”
夏侯逸换个空桶放入井中,倚游撑着下巴看他。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甜蜜。世上痴男怨女何其多,她何其有幸可以遇到他,与他相知相许。等他飞身成仙,他们就可以请求天帝赐婚。师父和虚渺真人都不会反对,天帝天后更是乐见其成,这桩婚事水到渠成。
浩澜宫的星空倒影在他眼里,会是什么模样?
一声喊叫将倚游从遐想拉回现实,她看着匍匐在脚边的丫头,惊讶道:“淼儿。”
淼儿抬起满是泪的脸,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
倚游将她扶起:“你先起来,出了什么事?”
淼儿抹着眼泪道:“昨儿晚上奴婢醒了,就去伺候小姐。小姐病恹恹的,不愿吃东西,奴婢劝了好久都没用。后来王爷来了,叫下人们都退下。奴婢担心小姐,就在院子里守着。
过了一会儿里面争吵起来,摔了好多东西。奴婢想进去,王爷的亲兵守在门口,半步不让。里面突然传出小姐的一声痛呼,很快低下去,像是被堵住了。奴婢急了,要冲进去,被那群天杀的亲卫叉出来。
奴婢转了一晚上,王爷都没出来。奴婢实在没法子了,只好来求你们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病才刚好,王爷不会用刑了罢?小姐会没命的!”
“谁呀,一大早吵吵嚷嚷。”诗浇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道:“井边这么多桶水,谁一大早要洗澡呀。咦,淼儿,你怎么来啦。”
淼儿倒豆子似的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诗浇未散的睡意顿消,叉腰道:“好哇,他竟敢打女人,我这就去救你家小姐。”
一直站在门边安静不语的君奕尘忽说道:“也许,那个,不是打。”
诗浇道:“那是什么,抓,捶,咬?”
夏侯逸清咳一声,道:“夫妻之间乃是家务事,我们外人不好插手,再说二师弟也不是暴虐之人。这样,你去王妃那等着,见到长晔出来就请他过来一趟。倚游和诗浇待会儿去探望王妃。”
诗浇道:“为什么不是现在去。”
夏侯逸道:“你想这样蓬头垢面去见人,我也没意见。”
诗浇:“……”
作者有话要说:
君奕尘秒懂,哈哈。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苏长晔沐浴后,换上深蓝色的宽袖长袍,在床沿坐下。大丫头蕊儿红着脸,去收地上碎裂的衣物,他单指竖于唇畔,示意她轻声,蕊儿小心翼翼收了衣服退下。
床上的人儿沉睡着,长长青丝铺在枕上,像摇曳漂浮的海上花,大半张脸隐藏在锦被之下,仅露出光洁的额头。半截藕臂和一只小巧玉足半露在外,五指圆润如贝。藕臂上的守宫砂,终是被他抹去了。
苏长晔笑了笑,握了那足心,捏了捏,放回被中,又去探她的额头,却无意中摸到一点湿滑。嘴角的笑意飘散,他起身离去,在门外停住,良久回头说道:“别胡思乱想,好好吃饭。”
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却驱散不了他身上的冷意。天地之大,他却始终孤身一人。昨晚那酸涩微痛的得意,和隐秘罪恶的快乐,像一场迷幻旖旎的梦境,在天明时分消失无痕。
“哟,这不是瑀王殿下么?”
苏长晔看着来人,皱眉:“你?”
诗浇瞄了眼淼儿探出又缩回去的脑袋,道:“大师兄找你。”说罢昂首阔步越过他,脸上满是不屑。倚游没奈何,上前行礼道:“瑀王殿下安好。”
苏长晔眼中显出一丝玩味:“你叫什么名字?”
“倚游。”
“你跟夏侯似乎关系不一般。”
倚游默认,苏长晔笑了笑,似冰雪簌簌掉落:“没想到万花丛中过,片红不沾身的夏侯逸也有今天。你们现在要去哪。”
“去看王妃娘娘。”
苏长晔笑意顿止,他双手在袖中攥了攥,慢慢道:“好好劝劝她。”
倚游看着他大步流星远去,心想,这瑀王和王妃心结不小,恐怕不仅仅是君奕尘那么简单。
“倚游姐姐,快走啊,理他那么多干什么。”
倚游跟上去,两人走入瑀王妃所住的挽娴苑。花厅坐着一位丽人,身着桃红撒花留仙裙,天生一股袅娜风流之态,远远望去便觉得心生怜爱。听到脚步声,那丽人抬起头来,盈盈一泓秋水眸,脉脉含情,鼻凝琼脂,唇若樱桃,端的一副好相貌。
“两位是晔哥哥请来的客人吗?”声音如新莺出谷,婉转动听。
诗浇不由得嘴角含笑,声音也放轻柔了,生怕大气一出将眼见的玉人吹跑了:“是的,姑娘你是?”
丽人将茶盏放下,曼声道:“我是晔哥哥的侧王妃,林翩翩。”
林翩翩?与程碧岚并称“抚州双艳”的想容坊花魁?苏长晔居然将“抚州双艳”都娶了,真是艳福不浅。
珠帘响动,程碧岚扶着淼儿,缓步而出,身着鹅黄妆花褙子,下着白底百花穿蝶襦裙,精致不失典雅。十几个丫环鱼贯而出,分列花厅两侧。林翩翩站起来,待程碧岚坐好,行礼道:“翩翩给王妃姐姐请安,多日不见,姐姐可好。”
程碧岚慢慢抚着裙子上的花朵,林翩翩福得久了,推有些酸,却不敢擅自起身。程碧岚一语未言,却已露出当家主母的气势,花厅中无人出声,静的窒人,倚游甚至怀疑,当夜那个满目凄然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
“妹妹身子弱,就不用多礼了,坐下罢。”
林翩翩依言坐下,倚游扯了扯诗浇的衣袖,两人上前行礼道:“倚游、诗浇请王妃娘娘安。”
程碧岚笑道:“你们是王爷的客人,不必拘礼。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来告诉我。”见诗浇一直拿眼看她,又道:“诗浇姑娘,我脸上开花了么?”
诗浇心道:这不像是被打的样子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