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贤侄了,”杨府尹晓得是萧家不愿意被搅和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来,也不愿意被说明知出了事儿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拍了拍陆毓衍的肩,又对着候在不远处的衙役们招了招手,“那河到城门外就宽了,撞不到什么石头,带些人往上游去找,看看是从哪儿扔下水的。”
古阮与几个兄弟一道去了。
陆毓衍没急着走,等杨府尹回了书房,站在庑廊下与谢筝说话:“你以为呢?”
谢筝的心沉甸甸的,宋玉澜毫无生气的脸不住在她脑海里出现,与那夜鲜活的女子重叠。
她只听仵作讲解,只看到宋玉澜手臂上的瘀伤,都不禁心惊。
谢慕锦在大理寺任职多年,外放镇江之后,也断过许多案子,谢筝不敢说是耳濡目染,但对凶案的认知,远胜于其他官家女子。
她本以为,亲自经历过两回案子,她面对枉死之人时,不至于恐惧,况且宋玉澜的样子其实并不可怕,衣服遮盖了伤痕,脸上被石子刮出的细小伤口一点也不吓人,可这会儿,她就是有些难以平静。
身为女子,才懂宋玉澜的遭遇有多可怕。
“凶手内心扭曲。”谢筝咬牙道。
陆毓衍闻言一怔,复又了然颔,伸手勾住了谢筝的手指,语调轻柔:“吓着了?”
谢筝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个月牙印,会不会是烧情疤?”
谢慕锦以前断过一桩案子,寡妇被害,私密处有情疤,仵作查验,那情疤最多才烧了五年,而寡妇的丈夫八年前就过世了,以此寻了情夫出来,了结了案子。
陆毓衍道:“应当是。”
谢筝鼓着腮帮子,道:“所以我才说那凶手内心扭曲,宋玉澜浑身是伤,是被强迫的,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烧情疤,凶手一面勉强宋玉澜,一面又妄图以情疤来证明两人情投意合。”
谢筝越说越觉得别扭,不自禁的,只觉得脸颊都烧得厉害。
分明是在说案子,无论何种情形,都不该坦荡,而不是难以启齿。
谢筝自个儿也明白,是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才会在面对陆毓衍时,觉得男女之事难出口了。
最初时,不是这样的,在宁国寺里,她连勒她脖子的凶徒有胸都能坦然而言。
但谢筝也不觉得现在这样不好。
甜的酸的,带着她的依赖。
陆毓衍垂眸看着她,小姑娘的耳根子都红了,小巧可爱,若不是顺天府里不合适,他都想伸手揉了揉,看看是不是比腰间的红玉入手还要温润。
却是不成的,他只能勾着她的手指,还不能叫旁人看见了。
“去寻汪如海。”陆毓衍松开了,不疾不徐往外头走。
此刻差不多是用晚饭的时候了,依着汪如海的习惯,倒不用去别的地方寻他,径直往银丰胡同去就好。
管家引着他们进去,依旧是前回的花厅。
汪如海快步过来,他身材高大,笑脸迎人,眉目里却透着商人的精明。
陆毓衍开门见山,问道:“青石胡同沿河的那间宅子,是汪员外买下的吧?”
汪如海已经从管家那儿知道了前回事情,闻言笑了笑,也没否认:“是鄙人买的,在衙门里备过案,手续齐全。”
陆毓衍又问:“员外将那宅子送给了秦骏秦公子?”
第九十五章 丹青
汪如海搓了搓手:“公子是明白人,鄙人一个外乡客,要在京里做生意,总要琢磨琢磨的嘛。”
“琢磨得挺对路子的,汪员外这一年多赚得盆满钵满。”陆毓衍道。
“哪里的话,不敢当不敢当。”汪如海哈哈大笑。
陆毓衍抿了一口茶,道:“宅子里的瘦马,是员外准备的,还是秦公子准备的?”
汪如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陆毓衍全然不在意汪如海的反应,又继续问道:“这一年多,里头的人换了多少?换下来的又去了哪里?”
汪如海的唇角抽了抽,干巴巴道:“公子,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与公子说句实在话,在下是机缘巧合认识了秦公子身边做事的,走了他的路子把宅子送出去了。
自打宅子交出去之后,在下就再没进去过,更不晓得里头事情。
秦公子虽然对在下的生意抚照一二,但其实,在下都没有亲眼见过秦公子。
更别说里头的宴席了,在下这种浑身都是阿堵物铜臭味的商人,哪里能列席啊。”
陆毓衍嗤笑一声。
谢筝走到青珠帘子旁,指着里头墙上的那副山水画,笑眯眯道:“汪员外,这幅画可真妙,比你这厅堂里的三君子出彩多了,为何不敢挂在正厅之中?我看你也不是不懂行的,这简单的几笔泼墨山水,只怕比你这一屋子的玩意儿,都能换得更多的阿堵物了把?”
汪如海的眸子倏然一紧:“姑娘说笑了。”
谢筝笑意更浓:“哪里是说笑了,那一位贵人的丹青,拿着银子都换不来。汪员外,与贵人们的关系不错啊。”
汪如海张了张嘴,话却堵在了嗓子眼里。
那副画是秦骏给他的,说是林驸马随性所作,叫他开开眼界,品品什么是圣上、公主都夸赞的丹青技艺。
汪如海得此至宝,不敢堂而皇之挂在正厅里,又舍不得收在库中,就挂在了东间里,哪知道遇见眼尖的,叫人看出来了。
他想再说与秦骏不熟都不成了。
“姑娘好眼力,驸马爷的墨宝,一眼就看出来了。”汪员外讪讪道。
陆毓衍放下茶盏,目光冷淡,沉声道:“汪员外,明人不说暗话。
秦公子如今闭门思过,可管不了你的铺子,再得罪顺天衙门,真不是明智之选。
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往后依旧做你的生意。”
谢筝走回陆毓衍身后,与松烟交换了个眼神。
这吓唬人的招数,陆毓衍真是屡试不爽,他若要做个纨绔,整些坑蒙拐骗的行当,那还真是一骗一个准了。
汪如海的脸色越难看了。
陆毓衍不是官身,但他老子是,士农工商,汪如海一个做小生意的,根本不敢也不能得罪官宦。
再者,段立钧那案子是陆毓衍跟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