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嬷嬷,萧家老太太让我来瞧瞧您。”谢筝柔声道。
“萧家?老太太?”詹嬷嬷闻言,疑惑极了,还是妇人过来提醒了两句,她才想起来,“皇后娘娘的长姐?”
谢筝颔首,道:“是的。”
詹嬷嬷的眉头皱了起来,慢吞吞坐起了身,道:“你这小丫鬟真是不懂事,怎么能叫萧大太太为老太太?
我听过就算了,你再稀里糊涂的,下回要挨嘴巴了。
你去回萧大太太的话,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骨安康,圣上待娘娘亲厚敬重,叫大太太莫要牵挂。
等宫里庆了皇太后生辰,娘娘再请大太太进宫说话。”
谢筝起初听得愣怔,后来就慢慢明白过来了。
这就是妇人说的“时而糊涂、时而清楚”吧。
詹嬷嬷的记忆出现的偏差,她如今还当自己在宫里当差,皇太后和先皇后都还在。
与老人家不好争辩,谢筝自是全部应下,听詹嬷嬷又说道了两句,遗憾得起身告辞。
“不对!”詹嬷嬷沉声道,“你这个规矩不对!我再教你一遍,再做错了,自己领罚去!”
说罢,詹嬷嬷恭谨施了一礼,催着谢筝又做了一遍。
宫中规矩多,礼数也比寻常官宦人家复杂,谢筝依样画葫芦学,动作难免别扭。
陆毓衍看了两眼,眼底笑意盈盈。
这些只怕是宫里的老规矩了,在他的印象里,如今陆培静身边的宫女嬷嬷们,似乎都没有如此标准严苛。
直到詹嬷嬷认可了谢筝的动作,这才许她退下。
妇人送他们出来,讪讪道:“姑娘还请见谅,姆妈时常糊涂。”
“不是也有清醒时吗?”谢筝问道。
妇人苦笑:“说不准,一旬里有三四天清楚些。”
谢筝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急着离开旧都,这几日走得勤些,总会遇见詹嬷嬷清楚的时候的。
回到驿馆时,松烟正抱着水壶大口喝水,见谢筝打量他,他赶紧把水壶放下,摸了摸鼻尖,道:“跑遍了城内大小医馆,只要是卖砒霜的,都说没有卖给过石瑞。”
松烟一面说,一面掏出一叠纸张:“奴才把这几个月,砒霜的买卖都抄下来了。”
砒霜这东西,平时买卖不多,饶是松烟抄了满城的医馆,几个月的往来,也就这么一叠纸。
只看名姓,也看不出花样来。
陆毓衍把纸张收好,偏过头问谢筝:“石瑞自尽,昨日写下来的案卷里,最近的意外案子是哪一桩?”
第一百四十七章 婆媳
谢筝想了想,道:“陈寡妇上香,失足摔下石阶。”
今年的六月十九,观音大士成道日。
旧都城里城外,寺庙庵堂极多,主供奉观音大士的是城外山上的慈惠庙,平日里香火就旺盛,在六月十九这样的日子里,越发是人山人海。
为了心诚,不少善男信女都是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上山的,陈寡妇今年四十过半,算不上年轻,体力不支失足摔下,也不奇怪。
依照案卷上说,当日香客不少,都是各自拜各自的,起先谁也没留心,突然就听见哎呀一声,陈寡妇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百来级台阶,当场就没气了。
“看起来的确是意外。”谢筝道。
陆毓衍抿唇,挑眉道:“若真是意外,金同知为何收起来?”
理是这么个理,却是不知,谁与陈寡妇有如此深仇大恨,要暗悄悄把她推下山去。
谢筝与陆毓衍去了陈寡妇的家。
陈家住在城南一处小胡同里,家境并不富裕。
陈寡妇的儿媳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听闻了他们的来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好问的?”陈家儿媳的双手用力绞干了一件内衬,站起身来甩了甩,水珠溅在谢筝的衣服上,她却浑然不觉,“我婆婆那人呐,左邻右舍,哪个说她一句好的?
可不说好,也不至于有人容不下她了,又不吃别人家米,谁会恨不能让她死啊。说到底,就是年纪大了腿脚不经用,滚下石阶了。
这案子不早就结了吗?人都在土里埋了好几个月了,还折腾什么!”
陈寡妇的儿子不在家,陈家儿媳一副不肯多言的态度,陆毓衍和谢筝便告辞离开。
两人也没急着走,正打算向左右邻居打听,就见斜对着的木门开着,里头一个老妪悄悄朝两人招了招手。
谢筝与陆毓衍交换了个眼神,进了那院子,老妪张望了两眼,把门关上了。
“打听那陈寡妇的事儿?”老妪问了声,见谢筝颔首,她冷笑了声,“不就是有人容不下她嘛!不吃别人家的米,但吃陈家的米呐!”
谢筝一听这话,心里咯噔,老妪的意思是,陈寡妇与儿子、儿媳有矛盾,家里内斗?
老妪招呼了谢筝与陆毓衍坐下:“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家跟陈家在这条胡同里住了都有几十年了。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陈寡妇的男人也是,他是做瓦匠的,做工时从屋顶上摔下来,脑袋磕在石头上。
那时候陈寡妇还年轻,儿子也就四五岁,嗷嗷哭了好几天,听得可真心酸。
好不容易拉扯打了儿子,给讨了个媳妇回来。
喏,你们也瞧见了,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整日里说道来说道去。
陈寡妇那脾气急,婆媳两人整日里叮铃哐啷的,闹得不可开交。
儿子起先还两边劝,眼看着劝不住,就不管了。
那段时日,陈寡妇心里烦闷,左右邻居都有争执。
哪曾想,她去上香,结果没了,哎……
好了,婆媳总算是不用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再争也没用,老娘能争得过媳妇?”
婆媳不睦,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了,旁人谁也说不上对错。
谢筝思忖了番,道:“她们关系是不好,但她也不至于对婆母动手吧,都说陈寡妇是失足……”
老妪嘿嘿笑了笑:“不孝哦!
陈寡妇的腿脚跟老婆子比,半斤八两。
可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