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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不动声色地眼风滑过自己面前的食膳,又不着痕迹地扫过周围旁人的桌面,一颗心默默抽紧。

    同为考生的女举子们毕竟阅历有限,她们瞧不出这里面的门道。墨池三世为人,前两世又长在世家、久在宫中的,御膳的食材用料里面的门道儿她看过即了然:她盘中的饭菜、点心与旁人的相比,看似一般无二,实则用料极其精细、考究,简直就是照着皇帝和太后的标准预备的。

    不仅如此,她离面前的饭菜最近,那扑鼻的香气,和食材躺俯在器皿内的姿态,绝非处于寻常御厨之手!说不定……说不定是专为皇帝掌勺的那位!

    墨池于厨艺上绝谈不上精到,但几辈子积攒下的眼光却是锋锐精深的。

    还有她手中的筷箸,虽经过着意的遮掩,可那分量和精雕细琢的工艺,让墨池没法不怀疑这是御用之物。也就是说,这副筷箸不仅贵重,更能有效地辨识天下绝大部分毒.物。

    珍馐,佳肴,美器,还有元幼祺的一颗无微不至、体贴得不能更体贴得心,没有让墨池觉得更加地幸福暖融,反倒让她更加地不安起来。

    墨池能够想象得到,元幼祺是如何吩咐人去按照自己的口味准备午膳,如何特特地嘱咐赐给所有参加殿试女举子的午膳都备成和自己的一般的模样;又如何派人精心制了这副筷箸,只为了自己能够吃得安全、吃得踏实;接着再怎么吩咐御膳掌勺,怎么安排妥帖的小内监提来食盒,怎么吩咐唐喜亲自布置……

    墨池知道,元幼祺爱她爱得至真至情至性。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元幼祺都事先体贴地为她想到了。

    这世间或有人爱得真,但有能力、有权力将这真化作切实的人,少而又少。权高而情薄,这是人之常情,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个帝王能爱一个人爱到元幼祺这种程度?

    被天下至尊的帝王倾注全部地慕恋,任何一个女子都只会觉得幸福癫狂而顾不得思索其他吧?

    墨池却做不到。

    她深知,元幼祺有能耐悄悄地给予自己特殊的对待,且有能耐让所有的经手人都闭口不言,当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可那样就意味着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吗?

    墨池可以遮挡住自己的认知,假装不知道自己被特殊对待了。然而,将来呢?

    今日,元幼祺以帝王之尊,可以堂而皇之地遮掩下所有,那么将来,她是不是会更加地变本加厉,想尽一切办法来表达对自己的爱意?

    墨池实不愿把贬义的词汇加诸在自己爱的人的身上,但她没法不多想。

    今日破例出现在宣华殿中,破例为殿试举子赐膳,他日是不是就会为自己而破了更多的先例?久而久之,是不是就会成为惯例?久而久之,是不是就会被发现端倪,从而成为有心人的靶子?

    须知,任何人,只要做过了,便不可能没有痕迹。

    墨池已经能够设想,将来若自己真的在朝为官,元幼祺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官做得离她越近越好。即便自己暂时外任,元幼祺又会想尽一切办法微服于民间。

    帝王无私事,而一个帝王的偏宠偏爱是可怕的。

    墨池的脑中倏忽闪过史书上因偏宠偏信而亡国丧身的帝王的掌故,手中的筷箸只觉千斤重,再也没有胃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吃得下言情的小可爱们,记得收藏一下坐着菌的古言《女匪》,蟹蟹!

    ☆、第三百三十二章

    墨池虽然因元幼祺的举动而心中烦乱, 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不动声色地一口接一口地用罢午膳, 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她的这份与旁人的有什么分别。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过元幼祺的目光, 哪怕她很清楚,元幼祺逮着机会就会朝她所在的位置瞄。

    唯一让墨池稍觉欣慰的, 是至少这一次,元幼祺没有因私废公——

    那八位读卷大臣, 包括当值的一众官吏, 以及梁少安等诸侍卫, 都得到了皇帝恩赐的午膳。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这些人吃了皇帝赐的午膳, 就算对于皇帝此次厚待殿试女举子们的行为有不认同,也不大好意思提出来质疑。

    毕竟,他们自己也是得了厚待的, 不至于饿着肚子监考的。

    墨池用罢了膳,自有小内监拾掇了残羹食具, 与对待别的举子一般无二。

    墨池则依旧从容不迫地执了笔, 将尚未完成的考卷一气呵成。

    当真是一气呵成, 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墨池一般从容。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秘密如何处置,这本经如何念, 端看个人的能为与个性了。

    殿试结束之后,关锦便离了这座让她连梦里都构想不出的华丽典雅的宣华殿,又被引领着离开了禁中,仍是返回京郊附近自己赁的小院内。

    从富丽堂皇的大魏权力中心,到京郊一个半旧的小宅子,这样的落差不是一般的大,堪称天渊之别。但京城内不仅柴米用度贵得离谱,就是寻常赁屋,都比京郊贵了两三倍不止。

    关锦的家境勉强过得,虽不至于捉襟见肘,她却也是本着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的原则,赁了这个小小的院子。其实,这里距离京中也没多远,早上少贪睡些,提前一个时辰起榻,洗漱罢,步行到城门口,刚好能赶上城门甫开。

    关锦很知足。

    想到自己入了殿试,就算是落榜,回乡也能在也至少能在学庠中争得一份教席,她更觉得踏实了。

    曾经有人夸过她学问不错,但是她本人是没太大自信的。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这或许与自己的出身家境有关:小户人家出生的孩子,总比不得大家甚至世家子弟,天生天养地就带着一股子锐气。

    她本就不大自信,胆子也不算大,而在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更是心有余悸,生怕自己和父母家人被牵扯进去。可是,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

    殿试上,她本没料到皇帝会亲自驾临的,更没料到这个不久前刚让她见识了“天子之怒”的人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关锦要被吓死了,手脚都像不是自己的,也不知怎么就把盛了半砚墨的砚台拨到了地上,碎了个实实成成,里面的墨汁,更是实实成成地泼在皇帝的衣角和靴子上。

    关锦的心跳都备吓没了,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不单单是她的前途完了,她的命或许也要完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全然出乎她的意料。

    皇帝不但没有责怪她分毫,还诡异十分地夸赞了她,更赐了她笔墨、砚台,甚至连那张被溅出的墨汁脏污了的卷纸,都备皇帝吩咐侍者重新赐了一份崭新的。

    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