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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套餐 第4节
    直到这时,二人胜负已分,瞿临这才又开口说话。他掐住罗星弈的脖子逼视着他,碧色的眼睛像闪着光的寒冰刃:“你到底是什么人?”

    弥漫的血腥气息中,他露出了一个自罗星弈见他以来情绪最为强烈的表情,带着扑面的杀意和恶意,他冷笑着垂下眼睫问:“初代的仿制品……还是4型?”

    罗星弈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避重就轻道:“我只是替人办事,来抓张五爷的。”

    瞿临不吃他这一套,“我没问你的目的,我问你是谁。”

    罗星弈咳了一声,看着瞿临的眼睛,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初代四型,我他妈才从基地里爬出来,鬼知道你们在搞些什么!”

    瞿临对“基地”这两个字非常敏感,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月宫’?”

    “果然和你们有关系啊……”罗星弈动了动手指,显然并没有真正的放弃抵抗,蓄着力要反击。然而他还没有动手,一阵笑声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也打断了瞿临问出口那句:“你是……”

    “哈哈哈哈哈哈……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裴永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瞿临那一击控制了电压并没有要了他命,只是让他丧失了反抗能力——他匍匐在地上,抬头看着被压在墙上的罗星弈笑起来,“哈哈哈哈,瞿临,这可太有意思了,你还没发现吗?他就是那个啊……我们要找的……”

    “你忘了吗……?”裴永期轻声提醒。

    这两个人不知在猜什么哑谜,罗星弈根本没懂,瞿临却全听懂了。

    正因为懂了,他脸上的冰冷被惊异冲淡了许多,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罗星弈,手上的力道都是一松。

    罗星弈瞄准破绽,兜头便是一拳,但被瞿临抓住,强硬地压到一边,“别动,你的眼睛流血了。”他提醒罗星弈。

    之前罗星弈发动了太多次异能,体内的能量透支,一道鲜血顺着他的左眼流下,这才终于让瞿临注意到,罗星弈的虹膜的确如同残缺资料里记载的那样,是异色的。

    他挑起罗星弈的下巴,用拇指擦去他脸颊上的血渍,仔细查看了他的面容一番。

    之前瞿临也怀疑过罗星弈特别的眼睛,但他也只是猜测或许是哪个基地搞出的模仿品。

    这不怪他考虑不到真品的可能性,因为“月宫”保留下来的资料实在太少了,而与进化者相关的文件更是被清除得一干二净。都是后来的研究者们从其他文件的字里行间,才抠抠缩缩拼凑出来这么一个可能。倒是其他资金雄厚的基地见中央研究院的成果不错,雨后春笋般也弄出许多的仿品。

    说实话,瞿临是没把那一两句没有证据的话放心上的。

    但这会儿在旁边激光刀的亮光下,他不得不相信,这双眼睛的确是1型标志性的异变特征,有光的时候,会照出剔透的酒红色。

    裴永期伏在地上,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停不下来。

    “1型。”他的目光看着罗星弈。

    “2型。”又落到瞿临的脸上。

    最后收回目光,咳出一口血沫,“3型。”从胸腔里都发出闷笑,“真是……历史性的会晤啊。”

    “之前派那么多人去‘月宫’找都没结果,原来是,在这里啊。之前一直没留意,这会儿才发现……”裴永期说完,呼吸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咳出更多的血沫。

    他看起来呼吸相当困难,血咳得越来越多,胸腔内的喘息破败得断断续续,让每一下出气都似沾着鲜血,黏黏稠稠。

    瞿临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裴永期现在这个伤势,显然不是“审判”造成的。他意识到不对,放开罗星弈走到裴永期面前,皱眉询问道:“你还能活多久?”

    裴永期掀了掀了。有句话怎么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大可放心,‘水’其实,没有做出来。”他说的“水”是指“雷霆审判”同系列中的武器。

    裴永期的目光落到旁边静静躺在地上的那根水晶权杖上,断断续续地说道:“哪有……那么容易……这不过是个一次性的,部分实验品,专门为了来对付你。一旦损坏……我也会受反噬……”

    “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浪费时间。”瞿临当然知道“水”不可能轻易做出来,不然他还活得了?人体可是百分之七十都是水。

    他打断裴永期絮絮叨叨的话,手中长刀一指,刀尖就悬在他的眼球之上,“你来极乐城,究竟要做什么?”

    裴永期却不开口说话了,他打定了主意把这个问题严防死守,只笑盯着瞿临。

    没僵持到半分钟,他的脸色骤然一变,表情极度扭曲起来。

    血色迅速退去,整个人好似被抽干血液一般开始迅速干瘪,在咽气的最后一秒,裴永期说:“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瞿临正琢磨着裴永期最后这句话的真伪,忽听身后劲风一扫,条件反s,he地扬刀避开,躲过了罗星弈的一击,接着预判准到不行地转身接下他另一招!

    两人奔着拆房子的动静又过了几招,瞿临没动“审判”,被罗星弈逮住机会,猛然发力压倒在地上。

    “你刚刚很嚣张啊。”罗星弈跪在瞿临身上,一手制着他的肩膀,膝盖顶压着胸口,另一只手中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抵在瞿临的喉间,“说完了?该我问了?”

    罗星弈之前撞到墙上撞破了头,这会儿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滴到瞿临的脸上。瞿临被压制着没法避开,皱了皱眉,问道:“我们非要这样谈话吗?”

    “那必须的,刚刚你掐我脖子的时候可是很愉悦的。”罗星弈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呼吸,“告诉我,你们来‘月宫’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瞿临道:“你搞错了一件事,要找你的是裴永期和另一队雇佣兵,我本来就是为了查这件事而来,对你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那之前拿着“审判”要电疗他的人是鬼啊?

    或许是罗星弈脸上情绪太明显,瞿临解释了一下:“之前我以为你是仿品或者4型才对你下手,是我的误判,我道歉。”

    间歇性心胸狭窄的罗小弈同学此刻正在气头上,并不接受这个道歉。他挨了这么一个无妄之灾,瞿临妄想用一句道歉就揭过去,那当然不行的。

    所以他也并不放开瞿临,刀尖仍旧抵住咽喉,“那你们口中的那些型号又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多少?”瞿临问他。

    罗星弈突然有种被数学老师点名的感觉,下意识道:“什么多少……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他脸上的确茫然,不似作假,瞿临想了想,索性从头说起:“开始你都应该知道,32年前,全球j-i,ng尖的科研基地‘月宫’开始了一项名为‘飞跃计划’的实验项目。但项目被‘落日’病毒中断了,所有研究资料也付之一炬。后来在东方军区成立后11年,这项计划被再次开启,易名为‘进化者2型’计划……”说到这里,瞿临看着罗星弈,露出一个毫无喜悦的笑容,“如你所见,成果就是我。”

    “应该是在我出逃后一年,‘进化者3型’也通过了实验。3型应该是做了部分改进,舍弃了对异能开发的极致追求来增强稳定性,成品,就是你眼前的裴永期。”

    虽然瞿临没有明说,但罗星弈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很多信息。

    2型必然是失败了,所以才有3型的出现。但3型肯定也并没有很成功,不然又为何要打他的主意?

    是了,即使是在他那个时候,罗星弈心里可是很清楚的,正是因为“飞跃计划”遇到了问题,参加实验的志愿者开始出现反噬状况,他才被要求强制休眠。

    见罗星弈沉思起来,瞿临继续说:“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是最后一个活着的2型。所有的2型实验体全在近10年内陆续死去……不然你以为,中央军区发布高额悬赏令通缉我,真的全是因为我拿走了‘审判’吗?而你,作为最干净的1型实验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找你?”

    “以前我和你一样,”瞿临停顿一下,抬眼对上罗星弈的目光。他眸光闪烁,后半句说出的意味深长的话像是高举镰刀的死神钦定了命运,怜悯又无情,“但是以后,你会和我一样。”

    作者有话说

    简单解释一下型号,帮助理解。

    月宫的“飞跃计划”参与者被(后世)称为1型:罗星弈那一批人【剩余人数:?/30+】

    ---------------多年后分界线---------------

    第一批“进化者计划”参与者被称为2型:瞿临那批人【剩余人数:1/21】

    第二批“进化者计划”参与者被称为3型:伊仙(她是谁不重要反正死了)和裴永期那批人 【剩余人数10/12】

    第十二章 :告一段落?

    跟你一样到处吃沙子当与天斗其乐无穷的恐怖分子吗?

    常年造作热爱吐槽的罗星弈在听到这句话后,习惯性地腹诽了一句,但仔细一想,其实瞿临说得也没错。

    他被人从第五层的冰室偷出来,还没弄清楚为什么当年的“存火运动”没有如约进行、“月宫”为什么会轻易受染“落日”病毒、撤离“月宫”的人又去了哪里、还活着吗……这一系列问题,当头就砸下更大一块石头。

    ——你被人盯上了。

    不止来自中央军区的人想找你,还有一队身份不明的雇佣兵目标也是你。

    但是为什么呢?当年与他同一批参加“飞跃计划”的人的确有些出了问题,但这些只是个例,至少在他休眠前,更多人是完好无事的。

    在这么多人里,罗星弈自觉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要是他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当年为什么不直接用他的实验数据去医治出问题的人?要是他真的那么宝贵,为什么撤离的时候不带他一起?还能留给这些后来的人来挖坟?

    这一时间罗星弈心念转过万千,到嘴边却只有一句:“他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瞿临并不接招,把问题给他丢回去,“这难道不该问你自己?”

    被这句话堵回来,罗星弈眉毛一挑,用刀尖非常嚣张地在瞿临喉间轻轻拍了拍,“可以啊瞿临,看来我是对你有点误解。你这个人看着好像不善言辞的样子,原来是只分想不想跟人说话啊。”

    瞿临不答这话,罗星弈也收了满脑子的问题,先把目光放到眼前。现下怎么看都不是详谈的地方,便说:“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找我干嘛,但肯定不是请我回去拿退休工资的。咱们现在呢,也算是难兄难弟了,你我争斗没意思,白让别人捡便宜。”他顿了顿,移开了刀以示诚意,“所以,咱俩握手言和,还是朋友……一会儿我放开你,你也别再对我出手。”

    “可以,”虽然不明白那个朋友关系是怎么得出来的,不过瞿临也不矫情,“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你为敌。”

    二人达成协议,罗星弈松开了瞿临,握着刀起身站到一边,以防瞿临下一秒翻脸。

    不过瞿临是真的信守承诺,起身后果真没再动手,只站一边擦掉脸上的血迹,整理又s-hi又皱的衣服。

    他之前受伤的左腿在和罗星弈的打斗中被频频攻击,这会儿伤口完全撕裂,伤上加伤。血水顺着裤子染红了脚边的水洼,却不见他有吃痛的神色。

    罗星弈也是浑身s-hi漉漉的,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血,见瞿临这就打算走了,叫住他:“走什么啊?”视线移到瞿临受伤的腿上,“我刚可是没留情的,你这伤势不赶紧处理?”

    瞿临侧眼看他。

    罗星弈就说:“看我干嘛,你这个人难道没有痛觉吗?而且s-hi衣服穿着也不舒服,不如就近换一套。”

    也不等瞿临答复,从没忘记过自己初心的罗星弈拧了拧衣摆,目光在四下搜罗了一圈,走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五爷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还装死呢?”

    张五爷:“……”你他妈经历了这么多事怎么还没忘记我!

    于是装死苟活的伏地魔张五爷被罗星弈提了起来,看见对方笑眯眯地问他:“张五爷说想要请我们去家里做客,是吧?”

    张五爷:不,我不想。

    罗星弈提着被安排明白的张五爷一抬头,就见瞿临正盯着自己。

    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但又有点微妙的不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头微微压着,应该是在想什么,由是看起来就有点不太情愿的样子。

    罗星弈道:“千万别怀疑,我不图你什么。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爱憎分明,大人有大量。你要是不乐意,”他抬起手朝着破碎的门,“请。”

    瞿临倒是没有不乐意,他只是一时难弄清楚,在听到罗星弈让他赶紧处理伤口后是什么感受。就像当时罗星弈在旅馆突然出手打抱不平那样,罗星弈做了一件在所有人看来“多此一举”的事。有点好笑,有点新鲜。

    或许这对罗星弈而言不过是随口关怀,但对于瞿临来说,他已经太多年没被人问起过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了。太陌生了。

    但这总归是好意。

    所以瞿临收回目光,犹豫了一下,耿直地问出了一个让罗星弈哭笑不得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

    罗星弈突然觉得抑制不住体内的焚寂煞气了,这段刚刚重新建立的友谊可能就此走到尽头!心想五分钟之前还因为误会打得你死我活呢,结果这人压根就没记住过他,这会儿才想起问名字!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确从没自报过家门,也不怪瞿临不知道。

    “罗星弈。”想通后罗星弈爽快报了大名,将张五爷提起来往外走去。雨过天晴后,阳光从云层后漏下来,恰好照亮他清隽的眉目,“四夕罗,星罗棋布的星,对弈的弈。”

    ——

    一个小时后,非法闯入张五爷私人住宅的罗星弈,用张五爷豪华浴室里的智能按摩浴缸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了身全新的衣服,端着热腾腾的拉面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张五爷被绑在他那浮夸j-i,ng致的大床床脚,喋喋不休地又是许诺好处又是搬出家中兄长威逼利诱二人放了他。瞿临嫌他烦,随手将桌上一把j-i,ng致的餐刀飞钉在了他的脑袋边,继续查看他和裴永期之前的通讯记录。

    瞿临自然也是洗过澡换了身新衣的,但他没有某些人那种骄奢 y-逸的毛病,早就收拾好自己开始做正事了。

    不得不说,人的气质真的对人影响很大。同样是穿一套花里胡哨的衬衫西裤,罗星弈穿得休闲随性,像个风流多情的小白脸;瞿临却硬是将一件华丽浮夸的衬衫穿出了正装的效果,还是熟悉的高冷禁欲感。

    尤其是画面里瞿临还和张五爷同框,一静一噪,衣着相似,云泥之别。看得罗星弈内心连连啧啧啧,都是看脸啊看脸。

    看够对比,罗星弈吸溜着拉面坐过去,问瞿临:“有结果吗?”

    瞿临放下手中的通讯器,摇了摇头,“裴永期很谨慎,几乎没留什么信息。”

    “不慌,这儿不是还有个活的吗?”罗星弈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张五爷,“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正好包不错要审问他跟裴永期做了什么交易,一会儿一起听听。”

    罗星弈吸完拉面,转手又拿出一盒巧克力一颗颗吃着玩,好像根本没吃饱一样,一点没觉得甜腻。

    要知道,他俩抓着张五爷回来时,就正值饭点,罗星弈已经穷凶极饿地吃过一顿正餐了,现在餐盘还摆在桌上没收呢!

    瞿临看了一速消失的巧克力,分心断了正在核对的账款数字,心想:第五样了。

    下午三点,罗星弈押着张五爷去赴包不错的约,瞿临随同。

    包不错和罗星弈约定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小仓库,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所以包不错也没什么顾及,推开门大声说:“老弟,久等了。中途出了点事要解决,来晚……”

    “了”字还没出来,就卡在了喉咙里。

    这场面跟他想象的,差别有点大——罗星弈捧着一个甜品盒子坐在一边吃得欢快,脚边绑着盯着他,眼里怨毒化为实质刀刃的张五爷,旁边还站着瞿临。

    瞿临见他看来,平静地回望了一眼。

    当时包不错就懵了,他万万没想到瞿临也会在这里,更没想到罗星弈和瞿临竟是真的认识!

    他的视线在瞿临和罗星弈身上扫了两个来回,突然一下子顿悟了。

    之前包不错一直觉得罗星弈身上气质和这极乐城格格不入,这会儿才终于想起来,这种多年不见的东西叫做“文明气息”,同瞿临一样。

    人以群分,他俩本该是一路人,要不认识才奇怪了。

    “包老哥,人在这里了。”罗星弈也不是拖延的人,直奔主题,把脚边的张五爷往包不错面前一踢,“正好我也有点事想问张五爷,旁听一下不介意吧?”

    张五爷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然而他敢怒不敢言,不能对两尊杀神发威,就把仇都归给包不错。

    包不错无视了张五爷刻毒的目光,左右看看,问道:“那个裴老板呢?”

    “死了。”罗星弈眼皮也没抬一下,吃了口甜品,顺手就甩了个锅给瞿临,“他杀的。”

    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内幕的瞿临只好默默接下这口锅背上。

    好在包不错也并不纠结这事,他关心的是交易又不是人,裴老板是死是活区别不大。不过说起来,他之前是真没对罗星弈抱有太大希望的,毕竟出了异兽发疯那么大的事,瞿临又和裴老板打起来了,完全偏离了他的计划,是已经准备好再次失败了的。

    没想到,罗星弈竟在他正忙着善后的时候忽然联系他,说张五爷人逮住了,问他什么时候去。

    他这才丢下手里的事,喜出望外地忙不迭赶来。

    旧仓库里摆着几张椅子,罗星弈、瞿临、包不错纷纷落座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绑在地上的张五爷,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意思。

    包不错也不讲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张五爷:“张老五,你和那个裴老板究竟在密谋些什么?你又是借人又是借枪给他去东南边,想干嘛啊?”

    张五爷原本也不是多有骨气的人,而这事儿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被罗星弈一踢,也就低头全说了:“裴永期借我雇佣兵去一个什么基地找东西,具体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没跟我透露,我也不关心。”

    “那他借你东西,总许诺你好处了吧?”包不错问。

    张五爷演技极好地面上绷着,心里c-h-a缝想了想,含糊说道:“送了我点小玩意儿。”

    罗星弈才不信这个说辞,他笑盈盈地翘了腿,看着张五爷说:“不止这个吧?听说你还对我们瞿临有想法来着?”

    瞿临闻言看了罗星弈一眼,抓错重点:“不止我吧?”

    被两人当面戳破之前异想天开的心思,张五爷后背的冷汗层层而下。这两个人竟然都清楚他有什么心思!那他还能活吗?!

    心惊胆战地往瞿临那里偷看一眼,张五爷觉得当初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真的相信裴永期能拿下瞿临!他一咬牙,想着总之裴永期已死,干脆把所有事情全推到他头上去。

    “就是瞿临,”张五爷一口咬定这个说法,“裴永期还有那个伊仙,跟我说他们有办法抓住瞿临,抓到人后……赏金归他们人归我,我见过他们出手,也就信了一半。还有刚刚说过了,他们还去东南边找东西,但那些人都死了,一个都没回来,所以裴永期本来打算抓到瞿临之后亲自再去一趟的。我也问过他到底要找什么东西,但他只说他也是奉命办事,身不由己……我见这事有点不对,就旁敲侧击问了一下是军区的意思吗,他就把话题岔过去了……”

    听到这里,罗星弈和瞿临对视一眼,裴永期的立场方面还有点东西?

    观察着罗星弈和瞿临的神情,张五爷知道自己这是说对方向了。他大概知道这两人想听什么,就捡着这些重要的话题在说,“其实今天的鉴宝会也是裴永期设的局!从伊仙到拍卖会上他和我接头,都是故意引瞿临来的。还有……还有那场大雨,都是他为了对付瞿临搞出来的!我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包不错在一旁听着,虽然这些事看起来都很重要,但毕竟和他无关,不是他想听的,于是他说:“还有呢?比如商道那边……?”

    张五爷脸色变了一变,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你果然知道!”

    “我就是想问你这个,谁让你有的没的说一大堆?”包不错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那条商道,归你了?”

    张五爷沉默了一会儿,他一点也不想说这个,但他为鱼r_ou_,哪里有商量的余地,只能点头承认,“没错,裴永期也许给我了。”

    包不错听后,吐了一口烟圈,看向罗星弈说道:“老弟,下面的话,不太适合外人听。”

    罗星弈很上道,和他有关的部分,张五爷都已经说了,剩下的的确不关他的事,便和瞿临一同离开了仓库,往旅店走。

    路上罗星弈仔细回忆了一下张五爷的话,觉得张五爷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能撒谎。再者裴永期死了,他瞒着什么事也没多大意义,毕竟在这场交易里他也不过是和裴永期各取所需,犯不着替裴永期挡枪。

    “所以把这件事拼拼凑凑就是,裴永期来到极乐城找张五爷借雇佣兵,要找我。同时正好呢,也知道你也来了极乐城,就打算来个一石二鸟。”罗星弈想了想,觉得有个地方很奇怪,“可他为什么非要找张五爷借人?难道他是孤儿家里没人了吗?”

    瞿临也觉得这个地方很蹊跷,再加上那个暧昧不清的立场态度,更是扑朔迷离。可是裴永期已死,张五爷又只是个棋子,路走到这里算是断了。在找到新的线索前,只能先让这局僵着。

    二人回了旅店,罗星弈摸摸头发,想洗头。

    之前在张五爷那儿泡澡的时候,他头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就没沾水,只随便擦干。这会儿想洗头了,又没有热水。

    极乐城的水资源非常缺,因此旅店用水也有严格的限制,固定时间供应热水,限时限量。额外需求,都是要付费的。

    刚干完一单大生意的罗星弈是不差钱了,奈何平时雷打不动在前台看剧的老板娘恰巧不在,罗星弈没法跟她买热水,只好先上楼回房去等着。

    正在罗星弈着纠结要不要拿饮用水凑合着洗洗的时候,瞿临来敲门了。

    瞿临叩门的节奏很特别,听过一次就能知道是他。

    罗星弈去开了门,见瞿临拿着一管药膏和一包白色包装的东西递来,眨了眨眼,问:“这是什么?”

    “药和防水排汗的纱布。”瞿临没进门,就站在走廊里把东西交给了他,嘱咐了一句,“用后一天再沾水。”

    罗星弈想说他恢复能力非常木奉的,但人家把东西都递到他手边了,也就接了。

    虽然吧,这伤口追根溯源起来还得怪瞿临,但罗星弈也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人,大家都握手言和泯恩仇了,还翻什么旧账。

    于是根据礼尚往来原理,罗星弈也关心了一下瞿临的伤,“你腿上的伤,没事了吧?”

    瞿临点头,道:“本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罗星弈有点好奇,问他:“你这伤是怎么弄的?我见裴永期都没能力伤着你,他同伴厉害点?”

    “跟他们没关系。”瞿临眨了一下眼,漫不经心地,不小心流露出一点对他们的看不上眼,“是‘污染源’那里的变异生物。”

    “‘污染源’……?还真有啊?”罗星弈一脸惊奇。

    或许是他脸上的趣味意兴表现太明显,瞿临便说:“有,海里都是,数量上千,你自便。”

    想到上千只实验室里那种异形生物,罗星弈瞬间被劝退,赶紧删了大胆的想法。

    瞿临不喜欢无意义的寒暄,他见罗星弈再没了二话,就告辞回自己房间了。

    待人走后,罗星弈关上房门。看着手里瞿临特意拿来的药和纱布,他想,其实瞿临这个人还是挺够意思的。刨开中间那场双方都不知道对方身份立场的误会打斗不算,仔细想想,瞿临这个人看起来是高冷倨傲了一点吧,但说实话他还真没做过什么让人看不顺眼的事,大部分时候都是很好说话的。

    于是罗星弈深思熟虑了三秒,决定好好发展一下这段友谊。

    ——

    极乐城某条靠近城南地区堆满垃圾、污水横流的小巷子里,才倾倒过一次垃圾,臭气熏天。

    这刚入了秋,五点过的天光就有些暗了,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褪去,黑暗逐渐笼罩而来。

    巷子因为太脏,平时别说人,连流浪猫流浪狗都不光顾,所以这会儿垃圾堆里产生了一阵异动也根本没人发现。

    只见堆满垃圾的一个角落里,一只青白发灰的手伸了出来,染着尸斑,带着凝固成黑色的血液。

    接着,一个佝偻残缺的身影从这个垃圾堆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这具残破的身体是个光头,掉了一只手,右边的大腿被折断,弯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可身体主人却浑然不觉,缓慢地拖着腿往前走。

    双目通红。

    这具行走的尸体,正是被张五爷的异宠狼咬死的光头。

    第十三章 :夜宴

    傍晚的时候,审问完话的包不错特意回了趟旅店,亲自邀请罗星弈来参加一个晚宴。

    在这里不得不佩服一下今日聚集于此的大佬们,不愧是在末世和战火中打滚摸爬过、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即使上午发生异兽发疯众人慌忙逃窜的事,到了晚上大家还能自动失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歌舞升平的宴饮。

    可能是他们朝不虑夕的生活过得太久,也可能是压根儿不在意没落到自己的头上的灾祸,总之将“及时行乐”这个四字准则贯穿日常生活,又今朝有酒今朝醉地享乐了起来。

    罗星弈随口问了几句,得知这场晚宴是由包不错牵头,出席的也主要是他那一党派的人——毕竟现在张五爷栽在了他的手里,极乐城势力即将重新洗牌,怎么着也得联动各方势力谋划一番。

    而晚宴的地点则更妙,据说是征得了张五爷的“首肯”,选在了装修浮华的“科技之塔”内。

    众人皆知,在极乐城里,“科技之塔”可是归张五爷的。包不错现在这行为就堪比古代诸侯霸占王都,还要在皇帝的宫殿里设席广宴宾客,除了他自家的人,别人还真不敢随便参加。

    罗星弈本来也不想去参和这种势力分割的事,但一听现场有美酒佳肴供应……瞬间反水改主意了。那好吧,就当去吃个晚饭吧,他从“月宫”出来这么些天,还没吃上一顿好饭。

    太惨了。

    于是目的单纯只想吃饭的罗星弈就这么欣然赴约了。

    晚上八点整,罗星弈在星光伶俜的夜幕之下来到了“科技之塔”。

    此时整座城市萧条无声,大片大片的黑暗废墟中只有一两点火光,唯有这里华灯初上,人声鼎沸。塔内的欢声笑语像是吸纳了城市里所有的人气汇聚而成,燃运烧命。

    “科技之塔”在成为张五爷个人财产之前,是晴岚市一座象征意义大过实用性的地标建筑,修得宏伟高耸,直入云天,极富尖端科技感。

    这会儿塔下方被翻修成了巴洛克式的华贵繁琐样貌,顶尖部分却保留着原来的风格,在一片贫民窟中显得尤为不伦不类。

    罗星弈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进了宴会会场。

    毕竟至少表面上是来赴宴的,罗星弈今晚穿得稍微正式了一些,在衣香鬓影中也还算合群。

    当下军国主义盛行,服饰设计上不免会参考军装作为流行元素,罗星弈身上这套白色西装也同样不能免俗。

    西装很像军装改良,即使杂糅了随性的休闲元素,冲淡了沉闷的严肃之气,但仍保持着军装该有的基本特征。线条裁剪利落,腰间的武装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双腿笔直修长。配上他出众的样貌与头上别出心裁的绑带设计,一入场就抓住不少人的眼球。

    大厅内不少人都注视着他一袭白衣踏着夜色从正门走来,在水晶吊灯璀璨柔和的灯光下,像是凯旋的矜贵年轻将领,让人不由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来。

    见他气度从容地径直穿过舞池,走到餐桌边,端起一盘鲜美的龙虾,开始……剥起来了。

    十分的……别开,生面。

    宴会上,罗星弈坐在餐桌边心无旁骛的享用美食,打算吃饱就走,奈何总有没眼色的人往跟前凑,话里话外试探着他的个人感情状况。小姐富婆轮番上阵,更甚者,还有做派奔放浪荡的男人见他没什么背景,色胆包天地直接上手摸,摸了个空还要问:“寒冷的夜里,需要温暖吗?”

    母胎solo22年(再追加沉睡的24年)的钢铁直男罗星弈听了这句尬撩,受不了了,反手拧断那人蠢蠢欲动的手,端上蛋糕就躲到了一边去悄悄吃。

    躲的位置太隐蔽,包不错还专门差人在大厅里找了一圈,这才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找到夹缝求生的罗星弈,端着酒杯上去招待他。

    “小兄弟,你怎么回事?你他妈还真是来这里吃晚饭的啊?”包不错走到罗星弈身边,笑着递上一杯伏特加,越看越觉得罗星弈这人有意思。他好像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在意,在这样的场合下没有任何牵线搭桥扩展人脉的意思,居然真的只是在认真吃东西。

    “不然呢?”罗星弈拿餐巾擦掉嘴边的奶油,接过包不错递来的酒杯尝了一口。入口还没什么特别惊艳的感觉,待酒滑过喉咙流进胃里,嘴里渐渐回味出点口感来时,眼睛一亮,“味道好木奉!”

    包不错得意一笑,与罗星弈碰杯,“有品位。这可是我酒柜里珍藏的好酒,一共也就两瓶。”

    他也不提任何与张五爷有关的事,今天下午在旁听到的秘密只当从未知道,像个爱护后生的叔辈,拿着酒杯往场中人群一指,“难得来了这么多人,怎么不去玩一玩?他们正在玩有趣的游戏,你也参加一个?”

    也不给罗星弈拒绝的余地,包不错伸手把他往前一推,“走吧,年轻人活跃一点才是好事,见见世面。”

    其实经过上午的拍卖会之后,罗星弈对这极乐城的娱乐项目已经没什么好奇心了。只是包不错的盛情难却,又是亲自来请酒又是热情邀约,他不想当面拂了宴会主人的面子不识抬举,只好拿着酒杯跟着走往人群中。

    包不错可能是有心想带他一把,一路上给他引荐了好几个人,罗星弈与他们一一碰杯,但除了知道喝进嘴里的酒还不错外,一个人也没记住。

    走进欢闹的人群里,包不错一拍他的后背,“去尽情玩吧!”说完不再多留,往另一边跟人谈事去了。

    之前在罗星弈吃饭那段时间,宴会上的人就举着酒杯该叙旧的叙旧,该交新朋友的交新朋友。

    这会儿旧也续完了,不熟的也熟络了,光是喝酒未免太无趣,便聚在一起找起了乐子。

    只见人群的中央,摆着一个j-i,ng致的水晶大转盘,盘面上躺着许多面貌姣好的少年人,面庞青涩,身体柔软纤细,毫无羞耻之心一般赤身裸体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互相亲吻抚摸。

    而衣裳华美的男男女女围坐在沙发上,品着酒,高傲地抬手一拨转盘指针,指到转盘中央的哪个人,哪个人便要下来,让选中他的“主人”肆意玩弄。

    这个场面十分荒诞,荒诞到扭曲。因为对于破败污脏的极乐城来说,今天这场酒会本身就足够讽刺了。一塔之外的人尚衣不蔽体,生活都成问题,痛苦的挣扎在饥饱泥泞里;而这里,豪华、奢侈,人人光鲜亮丽,是每一个影视作品热爱表现的“上流社会”,简直是与极乐城的整体面貌走了两个极端。

    罗星弈站在人群外围,冷眼旁观着这场纵情声色的盛宴,忽然觉得终于有些懂了极乐城这个名字里“极乐”二字的含义。

    场中人玩得非常过火,没有任何道德底线,对人比对待一只兽类宠物更加漠然。年轻的少男少女被当众轮番蹂躏,毫无尊严,他们自己带着神奇的微笑,不觉得屈辱,围观的人也觉得口味太平淡,不够有趣,叫嚣着玩点大的。

    坐在一旁沙发上看戏的紫衣女人j-i,ng神亢奋,红光满面,让侍者给在场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包装j-i,ng美的注s,he器,挥手让大家别客气。

    罗星弈也收到一个,正在他看着手中集液体与注s,he针头一体的便携式注s,he器,琢磨这又是哪一出时,紫衣女人笑着说:“新出的药,还没上市呢,先给大伙儿尝个鲜。”

    众人闻言都新奇得很,嘻嘻哈哈笑起来,调笑说:“林夫人真是够大方。”

    “对嘛,这可终于来了点有意思的,我还以为我们真要在这儿喝一晚上酒。”

    “这次又是什么新品?上次夫人那儿的货可贼带劲儿,吸一口爽三天,现在光是想想就爽得打颤。”

    众人相互言说着,手法娴熟地打了药后,面上都露出愉悦至极的失神表情,想来是非常尽兴,痴笑声频发。

    在药物带来的极致快感中,有人躺倒地上扭曲挣扎,有人大哭大笑疯癫异常,还有不少人当场脱了衣服如野生野长的动物般**起来。

    白花花的r_ou_体涌动着,场面混乱而疯狂,空气里弥漫着污浊的无尽的欲望。

    罗星弈虽然以前名义上是个二代,贵圈中人,但他从小在病房在“月宫”长大,每天不是训练就是实验,实在没见过这么多花花世界。

    从来不知道还会有这么荒 y-的世界。身在其中的人对自己的行为根本不加掩饰,不以为耻,因为这里,本来也没有人管。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酒杯都捏碎了,酒洒了一手。他扔了碎掉的酒杯,又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取了一杯红酒,喝了两口。

    这里是待不下去了,从人群中抽身,罗星弈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x,ue,推开神色暧昧的侍者,沿着僻静的角落走去了消防楼道。

    一路快步出了会场,在楼道外又顺着电梯上了天台,出去透气。

    喝的酒此刻都带着后劲翻涌上来,直奔大脑,多种酒水的混杂威力让罗星弈觉得脚下都有点打飘。

    但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他神志清醒,但同时又在享受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酒j-i,ng仿佛顺着血管浸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带着他每一颗细胞翩翩起舞。

    罗星弈便在这如同云端漫步的奇妙体验里,来到了最顶层。

    “科技之塔”的顶端是个开放性的天台,四周保留着最初的设计,塔身爬满了一圈圈钢铁铸成的荆棘尖刺。荆棘缠绕汇聚在最顶上,成为一柄宝剑直c-h-a青天,其寓意是科技利刃斩荆披棘,虽然大部分时候这柄宝剑都是在当避雷针用。

    四周的荆棘建筑上镶嵌着灯泡,把整个天台照得亮如白昼。罗星弈站在原地吹着夜风,闭上眼静静的感受这片刻由酒j-i,ng带来的神经松懈。

    然后他在吹来的风中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睁开了眼。

    这里还有其他人。他往前走了几步,转过一个拐角,有些意外地隔着大片空地,看见了坐在天台上的瞿临。

    按理说,当一个人坐在灯光大盛的背光处,让自己完全陷于黑暗的y-in影中时,其实是很难让人辩清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罗星弈一眼望去就能知道那个坐在一片钢铁藤蔓的y-in影里的黑色剪影是瞿临。

    毕竟放眼整个极乐城,不见得再有第二个颜值能打的少爷能把墙坐出一种王座的感觉。

    瞿临坐在边缘的矮墙上俯瞰整座城市,一条腿曲起踩在墙面,手搭在膝盖,修长的手指勾着一个坠有银色电池的小环,是很难得见到的随性姿态。

    听见脚步声回头望了一眼,和罗星弈的视线遥遥对上。

    他不是来赴宴的,衣服比平时出门的着装选得还要随意,黑衣黑裤黑发,若不是有荆棘上的灯光照亮,似乎就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像是知道罗星弈会来,瞿临见到他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只在灯光下侧过脸上下打量了一眼。目光落到他手里的注s,he器上时,顿了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接收到瞿临独特的“允许放行”讯号,罗星弈无声的笑了一下,说了声“打扰了。”然后走上前去,在一臂之外站定,凑近仔细嗅了一下瞿临身边的血腥味确认,“看来瞿先生刚刚心情不太好,宰了哪个倒霉蛋?”

    因为距离拿捏得刚好,瞿临对罗星弈的靠近没有排斥。不过仍然收了随性放松的状态,从墙上跃下来,站到罗星弈面前,说道:“一个恋童癖罢了。”

    闻言,罗星弈嘴角含笑看他一眼,也不再问那人姓甚名谁,兀自走到了矮墙边,把被风吹乱的缎带整理到脑后去。

    他头上还带伤缠着绷带,但以此人s_ao包造作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只单纯缠个拖累颜值的绷带。为了美感,他还在其上绑了一根宝石缎带,在发间穿c-h-a而过,松松散散绑住了发尾。

    大概是酒j-i,ng作用,罗星弈觉得有些热,便解了装饰性的武装带放到一边,敞开了外套,说道:“聊聊?”

    第十四章 :天台谈话

    塔灯光束s,he向无垠天际,强烈的灯光将天上一两点可怜的星光也彻底掩盖下去。云层遮蔽了月亮,仿佛整个世界的光源,就剩下这里。

    此时,此刻。

    夜风拂面,四下无人,环境明亮而安静,正是聊天好气氛。

    罗星弈说聊聊,绝不是喝上了头心血来潮。他对现在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网上的资料好找,修修补补的史料也恪尽职守地记录了大事件,但它们永远都没法告诉罗星弈真实世界是什么样子、他又处在什么位置。

    这种无法j-i,ng确定位的信息闭塞,难免会让人有点焦虑。

    更何况他现在知道挖自己坟的一队雇佣兵,很可能是和中央军区有关系的,一醒来就和当局对上,这也太刺激了。

    瞿临没有反对,因为罗星弈太过特殊的身份,他其实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并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透露。毕竟与“月宫”相关的资料,绝大部分都宁愿销毁也不愿流传后世为人所知。所以他先问:“聊什么?”

    罗星弈靠在矮墙边,单手托腮,撑着头看他,“装傻哦?”

    “说好的咱们握手言和继续做朋友呢?”罗星弈一手托腮,一手玩着手里没扔的注s,he器,“虽然,开诚布公是不可能开诚布公的。不过我想,一些信息还是可以交换的吧?”

    “以信息换信息,只要不涉及不可泄露的机密,咱们都尽量坦诚的交换给对方。你看,这样谁都不吃亏……但是嘛,鉴于你因为时间优势远远走在我前面,所以我想先问你一些其他的问题,不计入信息交换里。”

    “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了。”瞿临不介意他这点小心思,反正他们二人没什么利益冲突,未来还很可能是盟友,让罗星弈多得点信息,这没什么。

    目光又落在那个注s,he器上一次,但仍然是短暂一瞥之后移开了目光,瞿临说:“你问吧。”

    其实要说罗星弈占便宜,那还真算不上,这只能说是他深谙中式“谈话的艺术”——你不能一上来就猴急的直奔主题,至少要先在一些无伤大雅的话题上盘桓一会儿,再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正题上,这样才像是在聊天而不是在审讯。

    所以罗星弈想了想,选了个最保守的切入点:“我呢,因为一些原因与世隔绝了很多年,如今到乡翻似烂柯人……说实话,看到极乐城这个样子让我非常惊讶。我看到的资料上说,这里属于边境线外的‘三不管’地带,那么,你能跟我说一下,边境线内是什么样子吗?”

    如果真的都是这种残垣断壁的废墟地,那还真是和二十多年前的末日没有任何区别啊。

    瞿临不知道罗星弈是在沉睡中度过了这么二十来年,理所当然认为他问的不是地理,而是局势,想了想,简单概括说:“整个东方军区以首都甘渊为圆心向外辐s,he,分了三个阶层。生活水平和半径大小成反比,军事控制力量,当然也是。东边和部分北边基本已经被中央军区统一,目前正在向南推进,跟南茔土最大的新浙基地谈判,看来也是要和平并入了。”

    “并入了会怎么样?”

    瞿临道:“不怎么样,完成第二阶层的统一。剩下第三阶层的基地也就没有很多了,能叫上名字的更少,逐个击破后,也就再没力量能跟中央军区分庭抗礼了。”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罗星弈颔首,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历史从没背离过规律,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下去:“然后呢?”

    然后可以回答的方面太多了。在这样大范围下,不管说什么,都是合理的。

    然而瞿临却看着外面的夜色和废墟沉默了下来,没有马上答话。脸上无喜无悲,戒备十足,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而口吻也平淡,像是敷衍般给了个后续:“推行新政吧。”

    罗星弈没料到对方会答得这么细,一时半会儿还接不上话,有点僵硬。

    他直觉瞿临肯定知道什么才会这样说,这句话不简单。瞿临不像是会信口开河的人,可他明显不愿意谈这个问题,至少,不愿意跟他谈。好在他也没有很想知道。

    于是善解人意的罗星弈重开了个话题:“有个问题我想知道很久了,你们整个东方军区就是一个国家,那么……你们口中的中央军区,到底是个行政概念呢?还是地理概念呢?”

    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就是现在去大街上随便拉个有认知能力的小孩来问,他也答得上来,实在不该是罗星弈这个看着二十出头的人会问的问题。倒让瞿临有点开始怀疑他们两人对“与世隔绝”这个词的定义是不是出了点偏差。

    “都不是。”瞿临耐着心解答,“只是沿袭下来的一个习惯性别称,主要指首都的军部。”

    瞿临这句话乍一听没毛病,仔细一想信息量挺大的。“首都的军部”是什么意思?照这样的分法,中央军区=首都军部,莫非还有中央行政区=首都政府这种称谓?

    像这样延伸下去,估计谈到天亮都不一定能进入正题。罗星弈把这种可以叫望舒查的问题放到一边,先捡了要紧的问:“还有一个问题比较好奇,关于裴永期的。你说他是3型,我能免费知道一下2型和3型的现状吗?”

    瞿临看他一眼,似乎是被他的“免费”二字取悦了,神色有所缓和,说:“可以。3型的开发建立在2型的数据模型改良上。因为2型过于追求力量,被反噬得非常厉害,没有一个人活过了十年。所以3型调节了平衡,舍弃了对力量的极致追求,以此减小被反噬的几率。”

    “但最近,听说3型的首席情况恶化,所以他们也坐不住了吧,转而打起了你的主意。”

    “首席?”罗星弈认为这个词好像不是平起平坐的意思。

    瞿临点头:“是的,3型实验方向各不相同,能力也分高低,在12个人里形成了等级排序。你见到的裴永期,是个吊车尾。”

    怪不得这么好解决,罗星弈心里暗叹。但他也没被瞿临把话题带走,而是抓住了一个潜藏在话里的重点,“诶……你说没有一个人活过了十年,可我算了算时间,你们的‘进化者2型’计划,难道不是十二年前的事吗?”

    他像是一个抓住了什么j-i,ng彩小蝴蝶的小朋友,笑看瞿临,满脸都写着“那你是怎么回事呀?编谎话不用讲数学的吗?”

    看着罗星弈脸上揶揄的虚假笑意,瞿临赞赏他敏锐地发现了重点,眼带微微的笑意,竖起食指,“这是一个问题。”

    “你这人……”罗星弈被他这见缝c-h-a针的j-i,ng明给逗笑了,摆摆手,“行行行,你说。”

    瞿临眼里的笑意转瞬即逝,他不看天也不看地,非常懂礼貌的,在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眼神不躲不闪,声线也很平稳,恍惚给罗星弈一种错觉,他说的事好像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因为瞿临说的是:“2型这一批实验体,一共有20人,不巧,我是第21个——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现在算上你,也只有5个。当年‘人类复兴计划’开展五年后,研究院从这批新生的五岁儿童中挑选了20人进行试验。而我是10岁的时候参与的实验。”

    “但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在接受各种试验模拟。可能是和这有关,也可能和最初接受的病原体就不同也有关系,这作另谈。总之,我还没有受到反噬,但也许那一天也不远了。”

    塔太高了,风也带不来下面的欢声笑语。

    瞿临没提一个死字,但那先死去20人都无一例外的昭示了结局。

    罗星弈不知道一个人要以怎样一种强硬的心态,才能冷静地接受并说出随时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的厄运。他只是很不合时宜的走了个神,被一句话击中脑子:

    “人因为信仰坚定,有一种特别安静的气息。”

    见罗星弈明显走神,瞿临提醒他收心:“现在该我问了?”

    他和罗星弈不同,不讲究什么谈话艺术,上来就问他在意很久的重点:“你为什么与世隔绝了这么久?”

    “出问题了呀。”瞿临这么有诚意地让他成为第五个知道秘密的人,罗星弈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隐瞒的,“在科技继续往后发展的现在,2、3都没有成功的情况下,是谁给的虚假信息说我们的‘飞跃计划’就成功了的?没有的事。当时也有不少志愿者——虽然你们称之为实验体,但我们都叫志愿者,毕竟我们‘月宫’可是个正规国家实验机构——算是遭受反噬吧,出了问题。”

    “提一下,我们参与国家这项实验,也是入了编制算特殊军种的,所以即使我不知道原因,但我得服从上级命令。”

    罗星弈被风一吹,酒的后劲越来越大了,脑子微微有些晕。他回忆着之前的事情,把每个画面都来回在眼前切换,不禁多说了一点题外话:“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上级是实验项目的负责人,跟我爸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你说他选我进行休眠,是真的出于偏心的感情吗?我也不知道。”

    “当时的‘月宫’戒严,会议不停地开,我出任务回来后,就被强制带去休眠了。徐焱告诉我,这是他们讨论决定的‘存火运动’,要让我把一项重要的信息交给三年后的实验室。是什么信息,我不知道。当时我就想的是,反正只有三年,我往哪儿一趟,睡一觉也就到了……”

    “你却现在才醒。”瞿临肯定地说。